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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张天翼小说中的父亲形象

来源:学术堂 作者:顾瑜君
发布于:2022-11-15 共10745字

  内容摘要:张天翼小说一直是学术界的研究焦点,但其小说中的父亲形象却很少有人关注。与巴金笔下的人格化的封建形象和老舍笔下奴性化的老派市民的父亲角色有所不同,张天翼小说中的父亲身份丰富,包括腐败庸俗的小市民阶层、愚昧不幸的劳动人民与虚伪世俗的乡绅,被赋予多元化的情感色彩,刻画了中国社会各阶层众生百态。借助于父亲形象,张天翼以独到的批判视角,继承和拓展了鲁迅国民性的批判精神,呈现出独特的讽刺艺术和现实主义态度,展现与众不同的精神意蕴与审美价值,将现代讽刺文学推向了一个崭新的局面。

  关键词:张天翼 小说 父亲形象 国民性 讽刺

On the Image of Father in Zhang Tianyi’s Novels

  Abstract: Zhang Tianyi's novels have always been the focus of academic research, but fewpeople pay attention to the image of his father. The old people of servility and Ba Jin'spersonality of the feudal image and Lao She's father's role is different, in the novels of ZhangTianyi 'father is rich, including corruption vulgar citizens, ignorance and hypocrisy of theworking people, unfortunately the secular squire, is endowed with the emotional color, depictsthe Chinese strata the social attitudes of the people. With the help of the image of father, ZhangTianyi criticized the unique vision, inheritance and development of Lu Xun national spirit,showing a unique art of satire and realism, show the spiritual connotation and aesthetic value ofthe out of the ordinary, the Modern Satirical Literature to a new situation.

  Keywords: Zhang Tianyi; novels; Image of father; National character; satire

目 录

  一、引言
  二、30 年代中国小说中的父亲形象
  (一)巴金小说中的父亲形象--封建制度的人格化
  (二)老舍小说中的父亲形象--老派市民的奴性化
  (三)张天翼小说中的父亲形象--身份地位的多元化
  三、张天翼小说父亲形象的身份考察
  (一)腐败庸俗的小市民形象
  (二)愚昧不幸的劳动人民形象
  (三)虚伪世俗的乡绅形象
  四、张天翼小说父亲形象的审美价值
  (一)对鲁迅国民劣根性批判精神的延续
  (二)对鲁迅国民劣根性批判精神的补充
  (三)不同于鲁迅的独特讽刺艺术
  五、结语
  参考文献

  一、引言

  在 30 年代的左翼文坛中,张天翼凭借其独有的小说风格,成为新人作家中最有影响力的一个。幽默诙谐、轻松明快、夸张犀利是他的小说创作的关键要素,并巧妙融入其讽刺手法之中,因而被许多人称为鲁迅的传人。纵观其研究资料,不难发现学术界普遍关注的是张天翼的儿童文学领域、讽刺艺术领域和人物描写领域,对张天翼小说的父亲形象没有过多的关注,他们的研究仅是围绕小说中一些较为系统的人物形象进行分析处理,再统一地归入到讽刺艺术形象的体系之中,逐渐使一些未能引发研究者共鸣的人物形象类型淡出了读者的视野,如张天翼小说中的父亲形象。

  在小说创作中,作家常常以某种情感基调贯穿作品,形成一条主线,使作品呈现出某一种风格,而张天翼在父亲形象的创造中注入了丰富多彩的情感色彩,形成了他独有的讽刺艺术。在张天翼笔下的父亲角色面目各异,身份或性格多样,以现实主义的态度展现了社会百态、批判了时代弊病,可以说是充分描绘出在时代挤压下人性的扭曲和国民精神的劣根性。张天翼把目光聚焦于不同阶层的父亲形象,延续和发展了鲁迅对国民劣根性的批判精神,从现实主义角度深入和拓展了讽刺艺术的真谛。

张天翼

  二、30 年代中国小说中的父亲形象

  在 30 年代中国文坛上,张天翼的艺术成就与巴金、老舍并驾齐驱,在父亲形象的塑造手法上各有千秋,将社会的病态与人性的丑恶收入笔端,用不同的写作风格创造了形态各异的父亲角色。

  (一)巴金小说中的父亲形象——封建制度的人格化

  巴金笔下的父亲是封建势力的代表和封建礼教恪守者,总体看来,巴金进行人物创作时满含严肃而深刻批判的情感。在其小说《家》中,典型的父亲形象应属高老太爷,这位父亲可以说是繁冗复杂而又内涵丰富。

  高老太爷这一父亲形象,本质上是逐渐人格化的封建制度的本身。他在这个封建大家庭中具有绝对的权威,甚至可以说是统治者,而他专制权力的盛衰取决于封建制度的本身。表面上,他为人道貌岸然,时刻不忘宣讲仁义道德,而骨子里却是个放纵腐朽的封建顽固份子。在末日降临时,他极力挽救这个封建大家族,竭力反对和压制青年为主体的民主力量诞生,虽然他苦苦挣扎却也是釜底抽薪,走向覆灭。这一父亲形象的灭亡,适时敲响了封建体制命运的丧钟。

  巴金笔下的这位父亲,既具备了专横和腐朽,也是封建家族体系的最高统治者,他的衰败象征了封建旧势力的破灭。在当时“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等级观念的挤压下,高老太爷作为一名父亲,他冷酷无情、封建顽固,掌握着整个大家族的命运。在他的整个生命中,维护公馆上下秩序走向即是他全部的意志。在他灭亡之前,也渐渐意识到这个封建家族已经毫无回天之力了,即使苦苦挣扎也亡羊补牢。当然,这些临终前的挣扎无异是徒劳,公馆最终没有免于崩溃的命运。巴金通过塑造高老太爷这样一位腐朽顽固的父亲形象,展现了封建体系必然走向灭亡的结局。

  (二)老舍小说中的父亲形象——老派市民的奴性化

  老舍对 30 年代文坛作出的贡献也是极大,学术界自关注其小说以来,对他的研究范围不可谓不广。而其中涉及到的有关父亲形象的大多集中于两方面:一、父子形象的塑造; 二、对父子关系的探究。而在塑造父亲形象中,更多的是对创作技巧的探究,也是将父亲形象纳入到市井文化之中,从而进行老舍特有的温和嘲讽,并将矛头最终指向对奴性化思想的批判。

  其中塑造得极为成功的父亲形象主要集中于老派的北京市民,他们圆滑、苟安、中庸,最会“敷衍”,也最要“体面”。例如《四世同堂》中,主要人物之一的祁家老太爷就是老舍笔下一位非常典型的父亲形象。他深谙中庸之道、保守苟安,渗透着浓重的传统色彩。他虽然自诩城里人,但骨子里仍透露着农民的生活习性,比如人生态度、比如生活方式。在人生态度上,他封建保守;在生活方式上,他守旧如初,身负厚重的封建礼教的包袱。老舍在塑造父亲形象中,通过对他们本质的描述,用一些较为夸张的艺术手法,去揭示这类父亲形象在精神世界上的病态。

  不同于巴金笔下的父亲形象具有封建大家长的特点,老舍在塑造一些具有缺陷人格的父亲角色之中,还努力地去挖掘他们贵和重礼的一面,这也许与不同作者的不同性格有关。一方面,老舍会强烈谴责这类父亲形象之中的保守和中庸之道,在创作中不断深层揭露奴性人格而导致的一次又一次的悲剧。另一方面,也浅浅透露出作者对这类懦弱的父亲身后所牵绊的同情与可惜,并用这种带有作者个人感情的笔调抚平了读者内心的怨愤与不满情绪,使人物性格更加丰满,从而为作品增添了几分人性化的色彩。老舍塑造的父亲形象,他们目光狭隘、深谙中庸、循规蹈矩,努力地想要做好一名尽职尽责的当家人。这些形象塑造的背后,隐含的是老舍对父性文化中“父慈”理念的认同感。无论是“父”还是“子”,种种迹象都印证了老舍所花的十二分气力,为的是给予这些中国传统形象中的“慈父”以同情和理解。

  (三)张天翼小说中的父亲形象——身份地位的多元化

  在现代文坛上,张天翼可以说是一位较为特殊的作家。他的小说凭借讽刺的笔法,为现代文坛贡献了形多姿多彩的人物角色 ,也生动形象地展现出 30 年代中国社会各阶层众生百态。他以独有的个人创作风格,延续和拓展了鲁迅所创造的“国民性”主题,对其现实主义和讽刺艺术进行深入发展。

  张天翼笔下的父亲形象身份多样、风格迥异,渗透着作者赋予的不同的个人情感。

  他以轻快的节奏、活泼的文笔,在幽默辛辣的讽刺中描绘出不同阶层的父亲形象的典型特点,展现了对父亲形象中国民劣根性的批判,对底层人民苦难的同情与哀叹。在张天翼笔下,有望子成龙,希望改换门庭,不惜负债累累的仆役,如《包氏父子》中的老包;有丑态尽显,灵魂肮脏不堪,道貌岸然的乡绅,如《砥柱》中的黄宜庵;有愚昧软弱,打压新青年,窝囊不已的老派,如《儿女们》中的广川伯伯......在这些作品中,张天翼以幽默的笔触和现实主义的创作态度,对这些具有不同特色的父亲角色展开了深刻的讽刺。

  张天翼对塑造的不同父亲形象包含着不相同的感情色彩。他用“讽刺的眼光”敏锐地捕捉住并以强有力的笔触真实地描绘了社会里这些灰色的人物。而他对不同父亲形象所赋予的不同感情,归结于张天翼年幼时的经历和他的父亲对其创作所产生的影响。

  张天翼出生于南京,他的父亲张通模是一位开明的知识分子,性耿直,清末曾中举,辞官不就。后当过教员、职员,擅长书法。为谋生,父亲带领一家人曾流转于南京、上海一带,1912 年后在杭州定居。在当时,来自真正意义上的民间作家并非占多数,这些人中较多的也就是一些个学生子弟,亦或一些教书之人,张天翼亦是如此。但是不同的是,张天翼作品的题材很丰富,视域也很宽广,其中原因便是他自小便随着父亲到处流寓。张天翼特有的敏锐的洞察力和思想的深邃性也取决于从小居住地换得极多,家境并不宽裕,自然而然阅历便丰富起来,所看到的人也就杂了起来,接触的面积也较为宽泛。

  在《我的幼年生活》一书中,张天翼笑谈自己的老父亲:“他是个诙谐的老人,爱说讽刺话。待儿女像朋友。让儿女们去自己发展,他不希望儿女像他自己一样,这我相信他是受了书报杂志的影响。”父亲性格的多面性,对张天翼在小说里的人物形象的刻画起了一定的影响。除此之外,从小随张父在外漂泊不定,期间做过各类工作,如:教员、记者、职工等等,接触了社会各个阶层人物的生活习性,年少时就可以说是看尽了社会百态。他的对各阶层的仔细的观察和深入的了解,最终是使他的作品更广泛地描绘了旧中国的社会生活,塑造出不少脍炙人口的个性鲜明的人物形象,进一步造就了张天翼多样化的创作题材,以及多元化的父亲形象。

  三、张天翼小说父亲形象的身份考察

  张天翼小说中的父亲形象可以说是面目各异,在讽刺艺术体系中呈现出鲜明的个性风格,而造就这多样性的原因就在于父亲所属阶层的多元化。不同阶层不同父亲所包含的不同情感色彩,都为成就张天翼小说的丰富精神文化内涵奠定基础。

  (一)腐败庸俗的小市民形象

  张天翼赋予其笔下的父亲典型以不同情感色彩,但始终贯穿其中的,当属尖锐辛辣的讽刺性主题。他的小说有描绘旧家族制与个人主义的纠纷。如小说《三天半的梦》里写道,主人公在外打拼,自认为生活尚可。在一次探亲途中,深感父母亲温情的关怀,产生未能尽儿子赡养之责的深深地罪恶感,认为为人子理应为父母提供更优越的家庭生活。但想法是一回事,行动也是一回事。终究他还是觊觎外头更广阔的天地,选择了离开。这篇小说中没有深层次的关于旧家庭旧制度的批判和谴责,或是强烈的父子间的冲突矛盾,但它以一种和平温情的告别方式来描述的旧家族制和个人主义之间的纠纷,展现了主人公作为一名知识分子的双重人格。这里的父亲形象更贴近笔者真实世界。他爱着自己的儿子,“他们将所有的体贴和爱抚,全用到自己儿子身上去,一面却又在痛苦和贫穷中挣扎着。”一方面作为一个父亲,他期盼的儿子回家看望老两口是喜悦的,但是却因为他吃住着儿子,有任何不满也不敢说一言半语。正因为此种矛盾心理,虽然有着暴脾气的父亲,对待儿子会“客气得和一个朋友一样”,暴露了父亲作为一个小市民内心的矛盾和虚伪的人生。

  张天翼刻画的父亲形象,也包含了对小市民向上爬心理的批判。《包氏父子》是小市民阶层向上爬心理作品的典型。父亲老包是公馆里当职的一个仆役,有着身为人父的非正常渴望:渴望儿子包国维能够一举成龙,渴望有一天也过上“老太爷”的生活。老包千方百计为儿子读书提供条件,不惜负债累累也要为儿子缴纳学费。然而儿子包国维却辜负了父亲的期望,在资产阶级教育理念和富家纨绔的诱骗中一步一步走向堕落。儿子一心想步入上流社会,父亲老包左右借钱,为儿子成才牺牲尊严。这方面的大量描写,更增加了老包这一父亲形象的悲剧色彩。《包氏父子》这一作品,生动形象地描写了小市民阶层望子成龙的普遍心理,通过父亲“奴性”形象的刻画,进一步去批判他们腐败庸俗的本质,对这些不自量力、欲望超过客观,罔顾主客观条件胡思乱想进行了强烈的讽刺。

  小市民阶层父亲形象的多样化,既涉及了张天翼对腐败卫道之士的辛辣讽刺,又展现出理想主义与现实主义的冲突矛盾。例如中国版《玩偶之家》的结局——《出走以后》。

  在故事开始时,何太太突然在一时气愤下回了娘家,告诉她吓得痴呆的父母,正在和丈夫进行离婚。她的年迈的父亲一开始见到女儿是“夹着五成不安的样子,像遇见了长官似的”足以见得他软弱无能,庸俗迎合的嘴脸。他刚刚辞去一份薪金菲薄的差事,准备依靠女儿,过一阵“老太爷”的日子,当听到离婚消息,对于即将临头的暗淡日子感到非常惶恐。终于经过老派的知识分子七叔的开导后,何太太打消了离婚的念头,最后这位父亲表现出来的是“敲掉旱烟筒的烟,两手合到了一块:像对姑太太谢恩似的。”用前后细节描写对比讽刺的巧妙手法展现了这位老父亲的庸俗虚荣、自私现实的形象,揭露了市民阶层的浓重劣根性。

  (二)愚昧不幸的劳动人民形象

  张天翼对他笔下的底层人民包含着较为复杂的情感,用一句话概括便是“怒其不争,哀其不醒”。其中不乏在底层苦苦挣扎的奴隶者一般的父亲形象。

  小说《一件寻常事》是通过一个叫阿全的孩子的眼睛,勾画出一位失业的父亲喜怒无常、痛苦挣扎的形象特点。被生活压迫、愈发暴躁的父亲、体弱多病终致惨死的母亲等等,深深揭露了底层劳动人民的悲惨生活。小说的伤感气息很重,这里的父亲显而易见是窝囊的,但是在小说结尾处,父亲即将远去当徒工了,在与阿全分别之际,却教育孩子要“把胸脯挺起来”,这兴许是对孩子未来的一种美好希冀吧,也是张天翼对笔下的这位父亲留有余地的一种讽刺的艺术。而在《儿女们》中,却是创造了一个在地主面前抬不起头的奴隶般的父亲形象——广川伯伯,他愚昧无知、信任恶人、不仅为虎作伥还打压新思想。父亲的软弱懦弱和愚昧窝囊,与他的奋起反抗的孩子们形成鲜明对比。这里便不见作者对这类父亲所留有的希望了,有的只是对老派底层封建势力的嘲讽。

  除了顽固守旧的老派父亲形象,还有一些向封建阶级缴械的忏悔者。像《畸人手记》中七哥思齐,便是一位向封建势力低头的的典型的知识分子。在五四时期,七哥思齐可以说是领军人物一般的存在,他强烈抗议包办婚姻、倡导自由恋爱,不惜代价地与旧式家庭决裂以示决心,最后也是落得一个带妻儿回村,向封建势力认命投降的结局。即便他嘴上不承认,也掩盖不了事情的本质。他与小辈们谈不拢,却逐渐感到那个顽固坚持“礼制便是文化”的三叔有涵养。因而他慢慢开始模仿三叔,最后结局也可想而知。这便是三十年代的“畸人”形象,矛盾、空虚、彷徨。

  在这篇小说中,父亲的死亡对主人公的悲剧结局产生了决定性作用。小说开头写到“我知道父亲恨我,咽着最后一口气,还叫三叔往后别寄钱给我,令其自省”此时主人公思齐正经受着各种来自生活的磨难,他的年轻时旺盛的生命力和来自知识分子的一身傲骨即将被这个惨淡的社会所磨灭。他开始怀念父亲的慈爱,怀念父亲及其所代表的老一辈封建阶级的种种好处。这里的父亲与小说中的三叔同是老派的代表人物。他封建、老派、严厉的形象深深地影响着主人公。他的死给予了主人公沉重的打击,再加上现实生活的打击,让主人公逐渐被社会所同化了,他开始向往父亲过去的日子,向封建阶级缴械投降了。

  底层劳动人民生活的刻画各式各样,父亲形象也各具特色,最痛苦的还属饱受磨难愚昧不幸的劳动者们:《奇遇》与《一件寻常事》的叙事角度相同,都是通过一个孩子的所见所闻来描绘一个故事,更加贴近真实,创造震撼。其中出现的小连儿的爸爸木三,是一个失败的劳动者形象。妻子在外作奶娘补贴家用,他却怀疑妻子出轨。整日喝酒赌博,让儿子面黄肌瘦、体弱多病。喝醉酒回来还与妻子揪打起来。种种可见木三是一个懦弱无能的父亲,不但连家都不顾,更是害死了自己的孩子。而《团圆》中的爸爸长寿,曾为了维持生计而抛下妻儿们出走,此期间,妻子为了养家糊口,不得已做了暗娼,顶着重病的身子。直到长寿回来,一方面,他对于妻儿是愧疚的;另一方面,他又无法忍受妻子“作娼养家”的行为。最终妻子羞愧无奈自杀而死。父亲长寿说到底的懦弱无能的,是他的优柔寡断害死了自己的妻子,伤害了孩子们。但是他又是个充满矛盾的劳动者,抛弃妻儿固然有错,但也是受于生活所迫,被逼无奈罢了。既揭示了底层劳动人民的愚昧不幸、无助可笑,又在伤感的氛围中巧妙地诉诸无奈,“怒其不醒”。

  (三)虚伪世俗的乡绅形象

  现代文坛中的乡绅形象,经历了种种的演变。乡绅这一阶层较为特殊,有横行霸道的市井恶霸,有面目狰狞的地主阶级,有虚伪庸俗的乡村儒绅等等的各色形象,构建了一副中国封建社会特有的阶层图景。

  小说《砥柱》就成功地塑造了一位虚伪乡绅父亲形象。父亲黄宜庵是“一位理学家,一位这个乱世里的中流砥柱”。小说写的是,他在送女儿去外地成婚的路上,在轮船上的所作所为。主人公的内心的丑恶淫荡,伎俩的卑鄙无耻,与他对女儿的礼教的管束和佯装的严肃认真形成强烈的反差对比。如他一边猥琐地偷听隔壁船舱中的淫秽秽语,一边又教训女儿要“非礼勿听”。他一面听,一面又被隔间的情色艳语撩拨着心脏,使他的内心骚动不安,导致听已不过瘾,进一步就是参与。当他发现隔壁的乘客是都是与他“志同道合”的人之后,他渴望将自己买妓嫖娼的伟大事迹对着这些对乘们源源本本地讲出来,但又不能在女儿面前暴露自己的猥琐淫荡。

  在故事戏谑的表层背后,隐藏了他作为一名封建主义的卫道之士,一名“尚有一丝身份的乡绅”,作为一名父亲即将出卖女儿的戏剧。当着女儿的面或是人前,他狡诈虚伪地扮演着圣人的形象,一旦离开了女儿的视线换了一个场合,就把肮脏丑陋的本性展露无遗。前后的巨大的反差,饱含着张天翼对笔下这位父亲的深深地讽刺。

  四、张天翼小说父亲形象的审美价值

  我国现代小说的创作中,作家张天翼毋庸置疑具有光辉成就和深远影响。他不仅继承了鲁迅的讽刺艺术,又延续与发展了国民劣根性批判精神,在小说中塑造了一系列经典的父亲形象,为中国现代文学的发展做出了杰出贡献。

  (一)对鲁迅国民劣根性批判精神的延续

  纵观整个 30 年代文坛,张天翼可以说是特立独行的。在阶级斗争开展得如火如荼的时代背景下,大多数作家的创作矛头也趋向统一于描写农民群体的觉醒,张天翼则不然,他坚守着对鲁迅讽刺艺术的继承与延续,不断精进创新,对国民劣根性精神的批判从一而终,从其小说中的父亲形象的塑造就得以看出。与盲目而乐观的左翼作家群南辕北辙,在他们热衷于喊着阶级斗争的口号,积极热烈地宣扬着革命事迹时,张天翼独辟蹊径,沉醉于对社会百态的深入式探索,他的许多作品中清楚的揭示了父子关系在都市化的影响下所出现的变质的现象,同时还很好地揭示了革命工作的辛苦及艰巨。

  其中最显着的成就便是张天翼将写作的笔端深入至城市小市民阶层之中,进一步延续了鲁迅开创的“国民性”的主题,通过描绘家庭生活、父子关系等一幅幅生动人性图,去揭示市民阶层父亲角色的普遍心理和欲望,从而批判他们对于金钱至上和享乐主义的无底线的追求向往。但批判仅仅只是批判,其中也隐含着张天翼对他们的艰难处境的同情心理,这一点同情似乎成为文坛的新向标,为左翼文学注入了新的活力。张天翼凭借他的成熟浑然的世界观、人生观和价值观,融入到文学创作之中,形成独具个人特色的文学价值和道德体系。在这方面,张天翼可以说是“时代的产儿”了。

  张天翼的讽刺小说涉及范围广泛,塑造的父亲角色也较为多样。早期,鲁迅也曾对其作品中的不足之处提出意见,张天翼恪守鲁迅所指,在创作实践中不断改善自己的艺术手法,除去了过于散漫轻松的不足,从而使父亲形象 “渐渐地切实起来了”,所塑造的父亲形象也不断丰满。可见在 30 年代期间,张天翼小说创作的思想深度和艺术深度都是与时俱进、与日俱增的。

  在二十世纪的前半叶,中国的现实社会充斥着哀伤与悲悯的氛围,黑暗、挣扎、彷徨、严酷,众多的现实主义写实派都着力描绘旧社会的图像。而与此同时,鲁迅凭借其开阔的文学视野,不但将悲剧情绪刻画得淋漓尽致,也懂得用喜剧色彩为文坛增添妙笔。

  在悲剧事实外围包裹喜剧的外衣,给读者以震撼人心的力量。自鲁迅开创先河以来,能被称为喜剧家的作者寥寥无几,而张天翼恰成为其中之佼佼者。实际上,他绝不是亦步亦趋地一味模仿鲁迅的讽刺艺术,而是结合社会实际和个人创作天赋,去挖掘隐藏在鲁迅讽刺艺术背后的悲剧艺术。而张天翼在父亲形象的探索创造中,更是延续鲁迅“国民性”的思想内涵。通过父亲形象的塑造,张天翼丰富了左翼文学的人物宝库,也进一步推动了现代文学的发展。

  (二)对鲁迅国民劣根性批判精神的补充

  张天翼的小说,既延续了对鲁迅国民劣根性精神的批判,又在其中适当做出了个人的补充,使国民劣根性批判精神更深刻。

  国民性问题自被指出以来,似乎已然成为鲁迅所创造的众多人物形象中的典型性问题。其中特有的幽默的讽刺艺术手法,巧妙地将张天翼与鲁迅联系起来,成为一条纽带。

  不同的是,张天翼小说中父亲形象所描绘的场景基本以自然轻快的笔调和漫画式的表现手法去呈现讽刺,而鲁迅则多是带着沉郁顿挫的冷峻的基调。像《畸人手记》中主人公的“畸”表现在被旧势力所同化上,全篇通过一个轻松明快的艺术氛围去描写一位曾经深受学生时代五四运动所感染的热血青年,回乡后逐渐被畸化,对新思想新运动渐渐抵触,逐渐退变为“中间人”的形象。在此过程中,主人公的父亲是典型的老派思想代表人物,为主人公的心理变化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此外,身处辛亥革命时期的鲁迅,他的父亲形象的创作主体更多地针对一些老中国儿女的农民形象,而此时的张天翼则聚焦于城市小市民阶层。通过对这一阶层人物心理及生活习性的深入了解和创作,借助于明快而犀利的创作笔触,对市民阶级展露新的丑陋的国民劣根性进行深刻的批判,进一步展示都市市民阶层的父亲角色的内心写照和人性图景。

  张天翼所描绘的父亲形象,是以 30 年代社会生活为真实写照的,其中涉及到他对社会黑暗面的深入体会和对人民精神所受负担,这就绝不单单是简单地模仿鲁迅了。张天翼的创作基础,是通过他对社会生活独到的见解,去尽情地展现 30 年代社会生活百态,以及对民族历史和社会现实的深深的忧虑。例如他所塑造的包氏父子等艺术形象,就延续并补充了鲁迅所开创的以阿 Q 为代表的反映“国民性问题”的形象系列。再如张天翼笔下的父亲角色,既有腐败庸俗的小市民,又有愚昧不幸的劳动人民和虚伪世俗的乡绅,这几类不同的父亲形象,延伸了自“五四”以来,由鲁迅所开创的传统讽刺性的典型,也补充了鲁迅国民劣根性的批判精神。

  (三)不同于鲁迅的独特讽刺艺术

  鲁迅小说中的讽刺艺术,秉承了现实主义精神,站在一定的高度上对社会时弊和国民劣根性进行揭露和批判,他的独特的讽刺艺术的特点,是中国文坛上独树一帜的存在。

  张天翼是继鲁迅之后又一位讽刺文体的高手,在塑造父亲形象体系之中,可以说他是既师承了鲁迅,又发展了鲁迅。纵观他的讽刺作品 ,其思想深刻性兴许略逊一筹 ,但是他创作的作品种却尽显了他独有的风情特点:轻快的节奏之中隐匿了讽刺、幽默的语调之中透露着深刻,使读者在阅读中产生强烈的共鸣。

  张天翼小说中,对父亲形象的讽刺是幽默和尖锐的 ,它不同于鲁迅的沉郁和凝重。

  总体看来,他的讽刺中带着一种浓烈的主观色彩和夸张的艺术手法,因而将其中的父亲角色以一种鲜明单薄的特色予以呈现。譬如《砥柱》里的父亲黄宜庵,他有一项特殊癖好:

  搓脚,不仅是搓的动作,搓完后还不尽兴,喜欢闻其脚丫臭味。这样的创造性的写实手法,使得张天翼超越了他笔下的人物,生动到仿佛随时随地可以把他们揪到读者眼前。而读者也身在其中,主观地感受到他对这些角色的评语、职责和嘲笑。这种由外至内描摹父亲形象,经过细化怪癖并加以夸张的叙述手法,逐渐成为张天翼讽刺艺术的鲜明标志。

  兴许是出身在知识分子家庭的原因,张天翼从小随父生活、辗转各地的幼年经历也对他影响颇深,接触过各色不同阶层的人物,也看尽了社会生活的百态,这些都为他塑造讽刺的父亲形象奠定了一定的生活基础。

  在当代人心目中,张天翼小说是与“讽刺艺术”分不开的,他以“明快活泼又尖厉峭刻的讽刺风格”1使父亲角色形态各异,使其成为一个独立而特色的形象群体。在不断创作的时间中,张天翼对讽刺艺术进行个人的了整合与拓展,最终开辟了独特的讽刺艺术世界。张天翼独特的讽刺艺术,结合了 30 年代黑暗社会百态,他以一颗炽热的心,勇敢地喷射着灿烂的讽刺火焰。

  五、结语

  通过以上研究,不难发现张天翼小说中塑造的父亲形象是风格迥异的,这不仅体现在阶层的不同上,更多的是作家所含情感的差异,也是张天翼讽刺艺术的集中体现。在形象语言上相对比较轻松、诙谐,时而夹杂一些嘲弄、戏谑,使父亲形象更生动活泼;在塑造手法上采用现实主义和夸张的手法,勾画出讽刺父亲角色的嘴脸;在审美艺术上突出表现了对国民劣根性的批判,既是对鲁迅国民劣根性批判精神的延续与补充,也是对鲁迅讽刺艺术的独有拓展,通过细节、心理描写,惟妙惟肖地刻画出各色父亲形象的种种丑态。即使在读时使人发笑,但笑过之后,鄙夷厌恶之情感油然而生,这即是张天翼小说中父亲形象的独有特色和审美价值,也是张天翼小说讽刺艺术走向成熟的标志。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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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陆子君:《一种清醒的姿态--谈张天翼的<包氏父子>》,《文学评论》2009 年第 10 期。
  [14]靳伟娜:《张天翼作品中女性形象的分类解析》,《文学评论》2009 年第 4 期。
  [15]钟敏:《试论<包氏父子>与<高老头>父爱的相似性》,《作家杂志》2010 年第 8期。
  [16]祁春风:《“油滑”与写实的张力--论鲁迅的讽刺观及对张天翼的影响》,《鲁迅研究月刊》2012 年第 4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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