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睡眠剥夺是指睡眠不足引发组织成员衰弱状态的现象。睡眠剥夺对领导者的领导行为和员工的追随行为都会造成影响, 并且双方之间还存在着恶性交互影响, 造成组织绩效低下、人际关系恶化。根据自我损耗理论分析, 睡眠剥夺是通过认知损耗和情绪损耗, 以及二者的交互作用对组织成员的任务导向、关系导向工作任务产生影响的, 但这种影响是存在边界条件的, 个人特质与组织情境都能够对睡眠剥夺的损耗效应产生调节作用。基于此, 为降低组织成员管理成本, 提升组织任务与关系绩效, 需要加强睡眠剥夺管理。领导者要重视睡眠的价值, 积极实施睡眠剥夺缓解策略, 加强睡眠剥夺干预, 为组织成员营造一种轻松、健康的工作氛围和睡眠文化, 合理提升组织成员工作绩效。
关键词： 组织成员; 睡眠剥夺; 领导者; 工作行为损耗;
一、问题的提出
2017年来自美国的一项调查显示，美国有三分之一的员工每天睡眠时间不足6个小时，其中企业家和管理者所占比例较高，并且这个比例还在不断上升。早在2015年，美国就已经将睡眠不足界定为“公共健康流行疾病”，呼吁人们要保持充足的睡眠。中国医师协会、全国卫生产业企业管理协会等多家权威机构联合发布的《中国睡眠指数报告》，较为全面地分析了中国人的睡眠质量。根据2017的数据显示，50.3%的中国人具有轻微睡眠困难症，32.4%的中国人具有晚睡、多梦、醒后疲惫等问题。2018年的数据显示，“90后”成为睡眠“苦涩期”的主要成员，手机、电脑严重影响着“90后”的身心健康，甚至会对其次日工作表现出不同程度的影响。根据上述分析，睡眠不足、睡眠不规律已成为当今大众的一种普遍标签。
睡眠虽然作为一种最基本的生理需要，但往往被人们所轻视，特别是生活节奏加快、工作日益繁忙，人们已经习惯于牺牲睡眠来满足家庭与工作需要。对于组织成员来说，这已经是一种普遍现象。一方面，科学技术、互联网技术、通信技术的发展使得家庭与工作之间的边界逐渐模糊；另一方面，越来越多的工作要求组织成员付出更多的时间来完成。这些都使得夜间睡眠受到威胁。睡眠作为管理学研究课题刚刚起步，且这种研究主要是在国外。比如，西方学者Barnes和Hollenbeck等人以心理学和自我损耗理论为基础，描述了睡眠质量与工作绩效之间的关系，认为睡眠质量越低，组织成员工作退缩行为、不文明行为的发生频率就越高。之后，以Barnes为代表的学者又通过实证研究，证实了睡眠不足与工作阴暗行为的正相关关系。在国内，睡眠不足的管理学意义还未引起人们的充分重视，人们仍然把其视为生理、医学等问题。为弥补国内研究空白，丰富中国本土化管理理论，本研究从管理学视角对组织成员睡眠问题进行论述，探究夜间睡眠剥夺对组织成员白昼工作行为影响机制，并为解决睡眠剥夺提供相应的思考与借鉴。
二、睡眠剥夺基本概念
一般意义上的睡眠剥夺就是睡眠不足，美国睡眠基金会认为睡眠不足6小时即为睡眠剥夺。从管理学意义上分析，睡眠剥夺指的是睡眠不足引发的个体生理功能衰退、工作能力削弱的状态。
从表现形式上来看，睡眠剥夺通常表现为低睡眠质量和低睡眠时量，或二者兼有。睡眠质量包括入睡难度、熟睡状态、夜醒次数等，睡眠时量也就是睡眠的时间长短。在那些高负荷、轮班制的工作领域中，睡眠剥夺是时常发生的。根据不同特征，又可将睡眠剥夺分为不同类型。根据程度不同，可分为快性睡眠剥夺和慢性睡眠剥夺，连续37小时以上不睡的称为快性睡眠剥夺，连续两周睡眠不足6小时的称为慢性睡眠剥夺。按照时间长短不同，可分为全部睡眠剥夺和部分睡眠剥夺，全部睡眠剥夺指的是一夜以上的睡眠缺失，部分睡眠剥夺指的是睡眠时间被间断或压缩。除此之外，还有一些现象是与睡眠剥夺相近的概念，或者说是受到睡眠剥夺的影响，比如睡眠债，由睡眠剥夺造成的持续性损耗效应；工作场所中的睡意，正常白昼工作时间组织成员精神疲惫、迷茫、失眠，在充足的睡眠环境下，依然存在睡眠障碍的状态等。为简化研究，本文将这些现象统称为睡眠剥夺。
从睡眠剥夺形成的原因来看，既可以是主动的，也可以是被动的。组织成员如果具有较高的成就动机，主动加班加时，占用休息时间工作等，这样的睡眠剥夺是主动的。被动的睡眠剥夺是外界干涉的结果，比如最近吵得热火朝天的“996工作制”。基于此，本研究将睡眠剥夺界定为自愿或强制缩短睡眠时间，或者由其他睡眠障碍引发的影响正常工作的现象。
三、睡眠剥夺对组织成员工作行为的损耗影响
（一）睡眠剥夺对领导者领导行为的影响
1. 对任务导向领导行为的影响。
在美国有过这样一项试验，将同等水平的大学生志愿者划分为六个小组，第一小组和第二小组配置变革型领导、第三小组和第四小组配置交易型领导、第五小组和第六小组配置逃避型领导，让六个小组在同一天完成同一任务。在执行任务的前一天晚上，保持单数小组充足睡眠，双数小组睡眠剥夺。工作任务完成情况显示，变革型领导和交易型领导得分情况为：睡眠充足组要显着高于睡眠剥夺组；但在逃避型领导下却出现了相反的情况，也就是睡眠剥夺组得分要高于睡眠充足组。试验结果显示，虽然睡眠剥夺对领导者的变革行为和交易行为具有负面影响，但却正向预测领导者的逃避行为。因此，睡眠剥夺对领导者领导行为的影响首先表现为任务导向领导行为的损耗，降低领导者任务目标实现效能。
2. 对关系导向领导行为的影响。
睡眠不足会影响人的情绪，这一观点似乎已经成为一种共识。伦敦大学心理学教授Gregory提出，睡眠不足会使人情绪低落。对于领导者来说，睡眠剥夺会增加其负面情绪，而员工则是领导者发泄情绪的“沙袋”。因此，睡眠剥夺可在一定程度上解释领导者的辱虐管理行为，即睡眠剥夺越严重，领导者越倾向于实施辱虐管理。这一推断也得到了证实。Barnes等人对睡眠质量和辱虐管理关系进行了实证研究，得出二者负相关的结论，证明了睡眠剥夺对关系导向领导行为的负面预测。即使不出现辱虐管理，处于睡眠剥夺状态的领导者也会因为疲惫、劳累等原因无法实现与员工的有效交流，在激励员工方面的行为处于低水平。这些都会造成领导者与员工之间的关系紧张，不利于高质量领导者与员工交换关系的构建。
（二）睡眠剥夺对员工追随行为的影响
1. 对任务导向追随行为的影响。
任务导向追随行为指的是员工权威维护、有效沟通和积极执行的行为。睡眠剥夺使得员工处于一种疲惫状态，其工作积极性和工作满意度自然会受到影响，取而代之的是敌对行为和抗拒行为。员工睡眠剥夺大部分是由于工作原因，特别是在被动睡眠剥夺情况下，员工会对领导者做出消极归因，降低领导和组织认同度，不愿与领导者进行信息传递。例如，Anderson等人研究发现，处于睡眠剥夺状态的员工相比其他员工更容易产生悲观预期，缺乏工作动机。睡眠剥夺还会使员工表现出“不耐烦”的一面，遇到困难轻言放弃，缺乏精益求精的精神与行为。此时，员工表现的不是锐意进取和积极执行，而是偷懒、缺勤、迟到等逃避行为和怠慢行为，直接影响着员工的工作效率。
2. 对关系导向追随行为的影响。
关系导向追随行为是指重视学习、意图领会和忠诚奉献的行为。睡眠不足同样会影响员工的情绪，增加员工违背组织规范的行为，也就很难展现出对领导者的尊重与追随。睡眠剥夺也使得员工的情感感知能力下降，对积极情绪的体验度被削弱。因此，员工对领导者的魅力和意图缺乏有效感知，难以与领导者产生共鸣，甚至有时员工不能分清领导者是处于愉悦状态还是愤怒状态，对领导意图的领会能力明显下降。睡眠剥夺会降低员工的自控能力，也就是当员工个人利益和组织整体利益产生冲突时，睡眠剥夺会强化员工对不确定性的感知，使其选择个人利益而不是集体利益，丧失组织忠诚和贡献精神。
（三）领导者与员工的交互影响
如果领导者睡眠剥夺与员工睡眠剥夺同时发生，二者之间还会产生交互影响。睡眠剥夺使得领导者情绪控制能力和工作能力下降，领导魅力被削弱；睡眠剥夺使得员工消极情绪增加，情绪感知能力下降。这时，领导者对员工的激励不足，而员工又无法感知领导者的激励，呈现出不能激励和不能被激励并存的现象，工作效率和组织绩效均受到严重影响。睡眠剥夺使得领导者和员工的人际关系质量感知下降，敌意关系感知上升，影响着领导者与员工之间的正常关系。任务导向行为和关系导向行为并不是独立存在的，二者之间是相互影响、相互制约的。因此，当领导者与员工同时处于睡眠剥夺时，也就呈现出相互之间的恶性叠加。
四、睡眠剥夺损耗组织成员工作行为的逻辑机理
现有研究大多以自我损耗理论为视角对睡眠剥夺影响机制进行分析，认为睡眠剥夺使得个体资源被消耗，如果这种状况不能得以缓解，那么个体的自我调节能力就会下降。这较为客观地揭示了睡眠不足、睡眠恢复、资源消耗、自我调节、行为表现等一系列因果关系，揭示了睡眠剥夺影响组织成员的内在机理。本文同样认为，睡眠剥夺对组织成员工作行为的影响是通过资源损耗产生的。
（一）认知损耗的中介作用
根据生物学和神经学的研究成果，睡眠不足对人体大脑的认知神经具有损害影响，降低人的认知能力。睡眠不足使得大脑前额叶代谢率急剧下降，并伴随着显着的葡萄糖值降低，而大脑前额叶又直接影响个体的执行能力和控制能力。脑科学研究证实，睡眠剥夺会影响人在认知、执行、控制等方面的表现。按照上述分析，组织成员睡眠剥夺是通过认知损耗来影响其白昼工作行为的。睡眠剥夺造成组织成员认知损耗，出现敏锐性下降、注意力不集中、不确定性扩大、控制力不足等状况，其直接影响就是工作效率降低和工作错误增加。特别是对于领导者来说，睡眠剥夺会增加其决策失误概率，其后果是不可估量的。睡眠剥夺造成的认知损耗使得组织成员不能以一种正常水平或状态参与工作，同时，抵抗诱惑或风险的能力也不断下降，呈现出的就是退避行为、闲散行为。
（二）情绪损耗的中介作用
脑神经学同样揭示了睡眠剥夺损耗情绪的脑机制。睡眠不足对人体大脑的杏仁核区域造成损害，杏仁核和前额叶都是大脑进行情绪管理的重要区域，这也就解释了睡眠剥夺为什么会产生负面情绪。睡眠剥夺降低了组织成员的积极情绪体验，削弱了组织成员的情绪调节能力。当组织成员与领导、同事发生矛盾时，这种不愉快会被放大，组织成员会自觉、不自觉地展现出偏差行为，增加对领导和同事的不礼貌行为，影响和谐的人际关系。睡眠剥夺降低了组织成员克服消极情绪的能力，更容易受到其他组织成员消极情绪的传染，造成对他人的错误归因。因此，不管是领导者，还是一般组织成员，都会因为睡眠剥夺对关系导向工作行为产生不良影响。
（三）认知损耗和情绪损耗的交互作用
睡眠剥夺会同时影响大脑的认知区域神经和情绪区域神经，且二者之间不是单独产生的，呈现出二者交互作用。根据大脑运转的一般规律，情绪调节需要认知功能的协助，而认知功能发挥也要求情绪调节的参与，两者是相辅相成的。本研究以领导者的认知损耗、情绪损耗相互影响为例进行说明。情绪劳动是领导者效能发挥的重要基础，其主要表现为积极情绪的表达与带动，因为这有利于激发员工的工作热情，提升其工作效率。领导者的情绪劳动分为表层劳动和深层劳动两种，表层劳动即情绪表达，既可以是积极情绪，也可以是消极情绪；深层劳动则指通过情绪体验转变进行积极情绪表达的过程。睡眠剥夺使得领导者消极情绪体验增加，原本领导者可以选择通过认知调节情绪体验的方式将消极情绪转变为积极情绪，但遗憾的是，睡眠剥夺使得领导者认知损耗，深层加工情绪的能力被削弱，不仅不能缓解消极情绪，反而造成情绪耗损，形成一种恶化的交互影响。
（四）认知损耗和情绪损耗的边界条件
睡眠剥夺通过认知损耗和情绪损耗影响组织成员的工作行为，那这种负面影响是绝对的吗？是否存在着调节机制？睡眠剥夺的损耗影响是否存在着边界条件？本研究认为，可以从个人和组织两个层面进行分析。首先，个人特质的调节作用。尽责型人格特质负向调节睡眠剥夺的影响，能够降低认知损耗和情绪损耗。拥有尽责型人格特质的组织成员注重生活与工作之间的平衡，其在资源保存和资源配置方面具有一定的优势。这种类型的组织成员还具有较高水平的自律与克制的特点，即使在个人资源有限的情况下也能够展现出较高的自我调节能力。因此，拥有尽责型人格特质的组织成员陷入睡眠剥夺的情况较少，在睡眠剥夺时其退避行为和闲散行为也不显着。其次，组织情境的调节作用。工作控制感负向调节睡眠剥夺的影响，能够降低认知损耗和情绪损耗。工作控制感是指组织成员对工作自由度的感知，工作控制感是由组织及领导者确定的，也就是组织内的自由氛围越强，组织成员越能够感受到尊重，其工作满意度和积极性越高，此时睡眠剥夺对工作投入的影响不大。反之，当工作控制感较低时，组织成员感受到较大的工作压力，睡眠剥夺更能够引发认知损耗和情绪损耗，减少其工作投入。
五、组织成员睡眠剥夺的管理策略
（一）领导者要重视睡眠的价值
基于睡眠剥夺的损耗影响，领导者要意识到睡眠在组织管理上的价值，保障组织成员充足的睡眠，以降低管理成本。首先，领导者要加强自身的睡眠管理，避免损耗效应。根据前文分析，睡眠剥夺会降低领导者的激励效能，为提升领导与组织能力，领导者要以身作则地提倡健康工作方式。有的领导者带头加班、熬夜，有的领导者深夜给员工发消息、打电话，有的领导者还强制员工牺牲睡眠时间，这些都是不科学的工作方式。作为领导者要为员工着想，既要充分考虑员工利益，也要关注以睡眠为代表的精神层面的需求。其次，领导者要在组织内实施“睡眠友好”政策，营造良好的“睡眠文化”。[1]工作效率固然重要，但工作效率的提升并不仅仅依靠机械的加班熬夜，而要注意激发组织成员的工作热情与心理动机。健康的睡眠机制和良好的睡眠文化，不仅能够保障组织成员充足的休息，而且能够提升员工的工作满意度，这对组织成员身心健康、工作效率提升都具有积极影响，从而形成一种良性的循环。
（二）缓解睡眠剥夺的实践策略
组织及领导者要通过具体措施来缓解睡眠剥夺及其负面影响。一要实施张弛有度的人力资源管理方案。可以实施轮班制的工作制度，但在人员配置上要体现出人性化和科学化，给轮班人员预留充足的休息时间。在工作任务分配上要讲求合理性，避免将创造性、批判性的工作交给轮班人员承担，减少其工作负担。在具体操作上，要注重协调轮班的时长与频次，尽量保障轮班人员工作与生活节奏的一致性。二要加强员工的睡眠卫生教育。员工是睡眠剥夺的主要承受者，特别是很多“90后”员工不是因为工作原因，而是自身的不健康生活方式导致的睡眠剥夺，由此应该培养员工健康的睡眠习惯来消除和缓解睡眠剥夺。比如，鼓励员工的午睡行为，通过短时休息来达到缓解疲劳的目的，限制睡眠剥夺员工的工作时间，轮班制与团队合作相结合等。三要缓解组织成员的工作压力。繁重的工作压力是导致睡眠时间不足、睡眠质量低下的重要原因，所以缓解压力是保障健康睡眠的有效措施。对于领导者来说，要提高情绪调节能力，既缓解自身压力，又避免给员工造成过度紧张。另外，领导者还要防止辱虐管理，为员工工作提供良好的环境，减少人际压力。
（三）加强睡眠剥夺干预
有些组织成员的睡眠剥夺程度较高，已经达到了病理的程度，此时靠一些缓解方法已经得不到有效的治疗。比如，有的组织成员失眠严重，仅靠一般的方法解决不了问题。这时组织和领导者就需借助相应的干预手段。一是通过心理学与管理学的综合干预来治疗严重的睡眠剥夺。邀请心理学家或者专业医生对失眠的领导者、组织成员进行诊断和治疗，帮助其恢复睡眠健康。二是引入睡眠剥夺干预技术。Barnes等人开发出一种为期10周的睡眠剥夺干预方法，综合运用情绪管理，心理引导、抗压疏解等多种方式进行干预，并且取得了积极的结果。领导者可根据组织成员与组织的特点，学习相应的干预技巧，或者开发符合组织特色的睡眠剥夺干预方式，增强实践性与干预效果，为组织成员服务。
参考文献
[1]史健，龙立荣.员工睡眠剥夺的损耗效应：组织管理研究的新主题[J].心理科学进展，2018 (5) :896-90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