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关于《西游记》的传统论说
《西游记》的作者是否是吴承恩,国内外学者专家颇有异议,其主旨要义,也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一)《西游记》探源
首先,《西游记》是历史类演绎小说,经历过原生故事、初步成形、发酵酝酿,变异成说最终成书的历史过程.蔡铁鹰在《"大闹天宫活"活水有源》中有相关的论述.胡适曾在"西游"的故事演化、传播史梳理,对不同时期"西游"的文本进行甄别后提出:《大唐西域记》、《大唐大慈恩寺三藏法师传》、《高僧传》则属于《西游记》故事的历史渊源,后宋元之际《大唐三藏取经诗话》是发酵酝酿阶段,元发达的戏剧,使得《西游记》故事脱离具体文本走向舞台,为变异成说,起到了推动作用,至明朝,吴承恩集大成者出现,或进行编订,或进行删减,《西游记》成书①.其次,《西游记》
也是世代累积型小说,即通过历代积累,民间艺人演说,最终被某一个人编订成型.明隆万万历二十二年有《新刻出像官版大字西游记》,之后各种刻本问世.对过去研讨,非究其根本,由于相去甚远,诸多不便是再正常不过,且也得不出准确的定论.就近百年的各名着版本刊行,《西游记》也好,《红楼梦》也好,都出现过相当的删改,这可以看成以后的《西游记》故事演绎新方向,也是可以得到肯定的答案,而我们"西游"研究不应该只是过去的各种版本,还应包括现今时代各种"西游"系列故事的编改.
(二)《西游记》价值评估
上世纪 20 年代,世人皆传的《西游记》作者是丘处机,胡适与鲁迅共同探研后予以了否定.
"小说《西游记》与丘处机《西游记》无关",后者"乃是一部地理学上的重要材料,并非小说"②,胡适肯定说.明朝,"心学"的盛行,提倡重教化,重实录的文学观和小说观.以唯物主义为依据,鲁迅认为,《西游记》究其根本也是对现实社会的一种折光、变幻,委成"神魔"形态."以猿为心之神,以猪为意之驰"仿佛足够阐述《西游记》的主旨,只是当代的多数人看来唯有好玩,所谓忘怀得失,独存鉴赏,金丹大道,不过出于作者游戏而已.在我们的眼中《西游记》又何尝不是个游戏而已③.
学者们不愿将之仅看成游戏,冠之以明代社会大环境下"三教并举",所谓剥去其外表炫目迷心的儒释道三教合一,千年文化合流之说;或是,纯粹的至《山海经》以降,中国除葛洪《抱朴子》
外,最详细记录儒道佛诸神书籍,是传统神话集大成之作,别于传统山川神话,英雄神话,外国史诗神话,非片断性新式神话,更进一步,谓为现代儿童童话之先河;士人学子"不语怪、力、乱、神"的时代,可说是不朽功绩.或是,现代视阀下,中唐时期,道佛争斗神魔演义,大乘、小乘教义异同;抑或是,"心学"背影里,神魔妖仙九流杂驳,蕴盖玄妙无限思想空间;传统体制权威与新生创新思想,严酷现实与美好希望;诸如此类,不胜枚举.一代文人,必有一代之文学.对文学文本的理解也是这样.何为经典? 即每一代人观之,必有每一代言论,每一人观之,必获自己所学之需.《西游记》的价值所以要重估,意义也在于此.
以往的"西游"研究主要依赖于小说文本,现代影视传媒的介入,《西游记》传播方式有了本质性的改变,"西游"系列故事的改编、演绎有了前所未有的变化,这就需要我们加以关注,了解其多样化的"西游"故事及背后的意旨所在.
二、影视剧作中形象再塑解读
(一)孙悟空影视再塑解读
影视剧对《西游记》形象的重塑:身穿一副黄金锁子甲,头戴一顶凤翅紫金冠,足踏一双藕丝步云履;一个斗筋能翻十万八千里;兜率宫中练成能识变化的火眼金睛④.上天诸天神佛皆以兄弟朋友相称,下海四海龙王都以上宾之礼相待,入地来去自由毫无束缚,嫉恶如仇,又不争强好胜,生性好动,又不失活泼可爱,天资聪慧,且大智大勇.
有这些描述,不用再多,虽是孩童也应该知道描述的是谁.可以说,上述即是孙悟空这一人物的传统形象,也深入人心.谈再塑孙悟空形象解读,笔者以《西游记》文本为依据,从别的角度,对这一人物重新定义,而是在业已广泛传播影视剧中的"新悟空"形象进行解读.
中央电视台,1988 年,杨洁导演拍摄的《西游记》电视剧.整体来说,是至今最受观众喜爱的版本,大体上尊重原着.其不足处,则在于过多的弱化"西游"中的文化层面的解读,使得其中的人物具有僵化特点,所谓"八十一难"看来更多像场游戏,不过为"见妖杀妖"过场而已,更不论"西游"要义所指,好玩罢了.后相关的技术得到支持后,1998 年,《西游记》又补拍了 16 集,仍以"忠于原着,慎于翻新"的主旨下,收效甚微.
2014 年来,涉及"孙悟空"电视剧有 22 部,电影 19 部,可能其中他并不是主角,但也可看成不同侧面对之解构.电视由动画起先,电影随后,都不约而同的给大家讲述与众不同的孙行者.
1994、1995 年,周星驰主演的《大话西游之月光宝盒》、《大话西游之仙履奇缘》两部电影,即为再塑孙悟空经典之作.世人心中痴迷,千年不散爱憎,不论五百年前,还是五百年后,无限的风光耗尽,继续西行,不过是只放下情仇爱恨的猴子:
问:你看,那边的那人,像不像一条狗?
答:还真像唉!
2003 年,冯柏源导演,张卫健主演的《齐天大圣孙悟空》电视剧,同时在八大卫视播放.作为电视剧,不能不将之与 1988 年央视版进行比较,冯柏源导演的 2003 年版《齐天大圣孙悟空》特点是孙悟空的形象更加人性化,玄奘"扫地恐伤髅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的告诫,八戒有"多情自古空余恨,此恨绵绵无绝期"领悟,孙悟空也有一步步向西天前行,一步一脚印成熟历程.
如果说周星驰《大话西游之月光宝盒》、《大话西游之仙履奇缘》电影中的孙悟空,是最颠覆《西游记》原着的,剧中除了名字,没有什么来源于《西游记》情节;2003 版的《齐天大圣孙悟空》电视剧,虽不免于被攻讦"众妖情人"骂名的,最常人化的"爱情版"孙悟空;以"忠于原着,慎于翻新"着称的 1998 版《西游记》可看成最符合原着人物形象塑造的,是众多人心目里的孙悟空.正所谓大闹天宫以前为自由而战,大闹天宫以后化身为正义之守护,和众妖魔划分界限.
(二)猪八戒影视再塑解读
在 1988,1998 版央视《西游记》里,在 1994,1995 年,周星驰《大话西游之月光宝盒》、《大话西游之仙履奇缘》电影中,猪八戒角色定位仍是吴承恩《西游记》形象:黑脸、长喙短毛,身着青不青,蓝不蓝的棱布直裰,腰系一条花布手巾;性格而言,憨厚老实,又胆小怕事,心宽体胖,却自我谗言,任劳任怨,且好色贪利.稍后,2001 年,范小天导徐峥主演《春光灿烂猪八戒》电视剧,却出乎意料的塑造出,与众不同猪八戒形象.
烟花在空中炸开……猪八戒:真的很美!
小龙女:真美啊!
猪八戒:像你一样的美,小龙女,为什么越是美的东西就越是短暂呢?
小龙女:不,这种美,看在眼里是短暂,如果,刻在心里,它就是永远,我说得对么,猪哥哥.
猪八戒:你说得对,在他的心理是永远的……萌态可掬,又文质彬彬,乐观向上,又不失憨厚纯真,见利忘义,却明晓大节,对小龙感情神经大条,终还是幡然悔悟,毅然决然去做自己应做之事儿,虽有情人没成眷属,却感动了那一代的人,成就了 2004 年黄海波《福星高照猪八戒》,2006年高泓贤《喜气洋洋猪八戒》,2012 年古巨基《春光灿烂之欢乐元帅》等一系列的电视剧.
2003 版的《齐天大圣孙悟空》电视剧,则可以看成"西游"题材关于孙悟空、猪八戒形象再塑汇合.其中"千世情劫"与猪八戒的口头禅"自古多情空余恨,此恨绵绵无绝期"更是让人记忆犹新.
尽管也有传说,猪八戒原型乃是吴承恩家乡又懒又馋,偷偷摸摸的朱八.吴承恩认为如其浪子回头,仍是望成栋梁之才.数百年后的今天,众多的影视剧中猪八戒形象的再塑,使之成为现代社会中"草根"一族的象征,这也是他深受广大观众喜爱的原因.
三、《悟空传》横空出世
2011 年,张纪中导演的电视剧《新西游记》在世人期待中,登上荧屏,其效果不尽人意,引来一片骂声.就笔者看来,张纪中版《新西游记》也不是一无是处,相较于 1988 年央视版《西游记》电视剧."忠于原着,慎于翻新"的央视版,张纪中版特点在于,进一步对"西游"中道禅做出解释,比如对于阿难、迦叶尊者为何会向玄奘师徒索要"人事"的原因,比如孙悟空"三打白骨精"被玄奘赶走后的反思,再比如"无字"真经和"有字"真经的比较及说明,这些都是和央视版"忠于原着,慎于翻新"讳谈佛道有进步的地方.对处理孙悟空和以往的妖怪朋友关系也有一定的交代,唯一不足则在于其所追求表达的内容太多,不能尽其意罢了,当然也还有的是对"西游"故事不太保守的改编.
谈《悟空传》的再塑造,也是基于影视剧作不断地阐述、再造"西游"系列故事的背景之下,结合当代大众的社会价值观念,以"西游"故事为依据改编故事.自然,这样的"西游"绝对不是传统意义上的西游,不论是孙悟空、唐玄奘、猪八戒、还是沙悟净都是现在社会人生百态在"西游"故事中的映射,这也非常符合在再创的定义了.
"我有一个梦,我想我飞起时,那天也让开路,我入海时,水也分成两边,众神诸仙,见我也称兄弟,无有无虑,天下再无拘我之物,再无可管我之人,再无我到不了之处,再无我做不成之事,再无我战不胜之物."⑤"我要这天,再遮不住我的眼;我要这地,再埋不了我心;我要这众生,都明白我意;我要那满天神佛,都烟消云散!"⑥语句中体现了《悟空传》里孙悟空、唐玄奘的理想.这本书从全新的神魔视角,全新的解构、建构传统"西游".讲述励志抗争的---命运早已注定,是愿意做一个粉身碎骨的石猴,还是做一只望着月亮哭泣旳猪,通篇读来引人深思,这就是现代社会大众心理对"西游"故事的新解读.正因如此,着名导演王家卫评论"我从《悟空传》里看到了许多'大话西游'人物的影子,只是他们变换了形状.这些人物已经成为了我们的朋友,让我觉得很温暖."四、《西游记》影视改编的文学观念与社会价值折射.
阅读《傅雷家书》时从细节里发现傅雷是不理解现代主义哲学、后现代主义哲学的,更是对解构、建构主义一无所知.但是,一晃间,傅雷已逝世半个世纪之久,且不论文学的传播方式所发生前所未有变化,就传统文学文本研究视角,现代主义哲学、后现代主义哲学大行其道,并呈现新时代的思潮观念.自然,无论是现代主义,还是后现代主义都不是无瑕碧玉,但也可看成二十世纪以来人类社会在不同历史时期,不同社会背景下,关于生命哲学整体参照,现代价值哲学召唤.所以理论上是可以用来分析相对与西方社会发展水平较晚,现代中国近几十年影视剧作中的经典名着《西游记》改编背后社会大众心理现状.
白桦教授的当代文坛"三分天下"结构变化论,即"几十年来基本上以文学期刊为主的传统文学,以商业出版为依托的市场文学(或大众文学),以网络媒介为平台的新媒体文学(或网络文学)."⑦广泛被众人接受.也可以得出结论,确实在影视剧对经典名着改编的前提下,所引发当代人结合社会大众心理,通过网络文学这一形式的文学名着人物再塑造,是可行的,同时也可看成是现代文学的主体构成部分,这就是本文对于各个版本"西游"故事改编进行评论、阐述的原因所在.
20 世纪 80 年代,现代、后现代主义哲学传入中国,人们从最初的简单模仿,后来的切身理解、领悟.1953 年香港动画电影《猪八戒招亲》以来,1991 年《西行平妖》,1994、1995 年《大话西游之月光宝盒》、《大话西游之大圣娶亲》电影,包括 2001年范小天导演,徐峥主的演《春光灿烂猪八戒》电视剧里,对现代社会中个人生活秩序做出思考,通俗地说来从个体的角度观察这个社会,我们能为之做些什么,或者从个人的价值整体评估层面在看待.1953 年香港动画电影《猪八戒招亲》是在传统形象的基础上进行一定修正,1994、1995 年周星驰《大话西游之月光宝盒》、《大话西游之大圣娶亲》电影,2001 年范小天导徐峥主演《春光灿烂猪八戒》电视剧则重新塑造"孙悟空"、"猪八戒"的形象,可以说和传统的定位有天壤之别,也可以说是现代人在"西游"故事中的自我折射.随后2003 版的《齐天大圣孙悟空》电视剧,不难看成对"孙悟空"、"猪八戒"这两个形象在重塑融合了.
张纪中版的《新西游记》电视剧,对于每一个经典,不同的人都有个人别样的想象,有人一旦将之实现,有些可能会高兴,更多的则会有梦被撕裂的感觉,这或许就是无论怎样都会被骂的缘故吧.
而《新西游记》带给我们的除了骂声,还应该有反思,个人与环境的秩序,无论是"孙悟空"、"猪八戒",甚至"唐玄奘",他们的主张,或是身份、地位,不正是在"西游"过程中予以证明,找到凭证,能力如"孙悟空",地位似"猪八戒",深邃比"唐玄奘",没有"西游",没有一个成长、自我领悟、众人认可的过程,也是不能算做成功的.这应该就是,现代、后现代主义哲学思索第二阶段"个人与环境秩序"了.
《悟空传》终从现代传媒网络形式,转化为传统的文本形式,整体上归纳和概括近三十年来"西游"系列故事的不同解读,可称得上集大成之作.就现代、后现代主义哲学发展第三阶段思考"社会公共秩序",自然在"西游"系列故事的解读中还会出现,或者它已经存在,鉴于笔者自身局限没有发现罢了.2013 年,周星驰导演,文章主演的《西游降魔篇》电影,又给了孙悟空"妖王之王"的称号.2014 年郑保瑞导演的,甄子丹主演的电影《大闹天宫》中的神魔相争,或许正在转向考虑孙悟空不是个人,而是为整个传统旧定义所谓"妖族"权利斗争? 这些需要人们思考,也需要后续"西游"系列故事改编进行不断分析与说明.
五、结 语
名着的影视剧改编,在今天是十分普遍的现象.有的比较忠实于原着,有的则脱离了原着.改编的结果也有好有坏.大众的期待,艺术的创造,商业利益的考虑,皆是动力种种.但其影像改编文本之密集,变形颠覆之巨大,《西游记》可能堪称第一.从这些改编的影像文本中,我们可以看到《西游记》的艺术诱惑力和想象激发力.其对小说《西游记》情节的取舍,形象的重塑,主旨的演绎,我们可以看到其中所体现的文学观念的新变,也从这些变幻的影像文本中,从编导对情节和形象的设置,受众的接受情况,看到社会价值观的位移和变化.
《西游记》不是一成不变的,正如孙悟空有七十二变一样,各种影视改编,既增值了小说的内容与含量,也折射出现实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