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心雕龙》中行政文书的诗性文化(3)

　　（ 二） 诰命。这是说下行文。刘勰按时代顺序疏理了这类文体的发展脉络：”昔轩辕、唐、虞，同称为命。命之为义，制性之本也。其在三代，事兼诰誓。誓以训戎，诰以敷政，命喻自天，故授官锡胤。《易》之《姤》象：’后以施命诰四方。‘诰命动民，若天下之有风矣。降及七国，并称曰命，命者，使也。秦并天下，改命曰制。汉初定仪则，则命有四品： 一曰策书，二曰制书，三曰诏书，四曰戒敇。敇戒州部，诏诰百官，制施赦命，策封王侯。策者，简也。制者，裁也。诏者，告也。敇者，正也。《诗》云’畏此简书‘,《易》称’君子以制数度‘,《礼》称’明神之诏‘,《书》称’敇天之命‘,并本经典以立名目。远诏近命，习秦制也。“（《文心雕龙·诏策篇》）《尔雅·释言》：”诰、誓，谨也。“[12]（P178） 君行天命，出言如雷廷之声，响彻天地，”施令发号，洋洋盈耳。“（《文心雕龙·诏策篇》） 其神圣和威严”勿得依违“”君父至尊，在三罔极。“（《文心雕龙·诏策篇》） 比如元狩《策封齐王闳》《策封燕王旦》以及《策封广陵王胥》，刘勰称”策封三王，文同训典； 劝戒渊雅，垂范后代。“（《文心雕龙·诏策篇》） 三篇策封，末尾均有：”于戏！ 保国艾民，可不敬与！ 王其戒之！“[18]（P365 -366） 敬的是天命，戒的是王位。君行天命，自然要顺从天地之序，因此，诏策也有天地四季的温度，有的如春风化雨，有的如秋风凝霜，有的如夏日炎炎，有的如冬寒刺骨。刘勰认为，如果按诏策的内容来分，”授官选贤“类的”义炳重离之辉“,”优文封策“类的”气含风雨之润“,”刺戒恒诰“类的”笔吐星汉之华“,”治戎燮伐“类的”声有洊雷之威“,”眚灾肆赦“类的”文有春露之滋“,”明罚敇法“类的”辞有秋霜之烈“:”此诏策之大略也。“（《文心雕龙·诏策篇》） 得天地之序，应万物之化，这是古代行政文书的诗性精神之所在。
　　
　　（ 三） 奉命。这是说上行文。刘勰说：”降及七国，未变古式，言事于主，皆称上书。秦初定制，改书曰奏。汉定礼仪，则有四品： 一曰章，二曰奏，三曰表，四曰议。章以谢恩，奏以按劾，表以陈请，议以执异。章者，明也。诗云为章于天，谓文明也，其在文物，赤白曰章。表者，标也。礼有表记，谓德见于仪。其在器式，揆景曰表。章表之目，盖取诸此也。按七略艺文，谣咏必录； 章表奏议，经国之枢机，然阙而不纂者，乃各有故事，布在职司也。“（《文心雕龙·章表篇》） 臣子奉答君命，有章、表、奏、议等文体，刘勰称这四种文体为”经国之枢机“,都是旨在奉答君命的，即所谓”对扬休命“”对扬王庭“（《文心雕龙·章表篇》） ,这是臣子们的职责所在。《白虎通》卷一：”公卿大夫何为也？ 内爵称也。内爵称公卿大夫何？ 爵者，尽也。各尽其职，尽其才也。公之为言公正无私也。卿之为言章也，章善明理也。大夫之言大扶，扶人进者也。……士者，事也。任事之称也。“[2]（P17 - 18）《白虎通》卷五：”臣所以有谏君之义何？ 尽忠纳诚也。“[2]（P226 - 227）《礼记·少仪》：”为人臣下者，有谏而无讪，有亡而无疾，颂而无谄，谏而无骄，怠则张而相之，废则埽而更之，谓之社稷之役。“[5]（P496） 作为臣子，对君主的颂赞要切合实际，对君主的过错要真心诚意地指出，总之，其言行是为了社稷国家。刘勰认为，奏启旨在”陈政事“（《文心雕龙·奏启篇》） ,议对是”应诏而陈政“”对策揄扬，大明治道。“（《文心雕龙·议对篇》） ,其他上行文书其旨也大抵如此。
　　
　　如前所说，君臣之礼是古代行政的重要体现。《礼记·曲礼下》：”君命，大夫与士肄。在官言官，在府言府，在库言库，在朝言朝。朝言不及犬马。辍朝而顾，不有异事，必有异虑。故辍朝而顾，君子谓之固。在朝言礼，问礼，对以礼。“[9]（P54） 这一点，在文书表述方面也有突出体现，体现了君子们对于君臣之礼的谨守，对于天威君命的敬畏。如庾亮《让中书令表》末尾有”忧惶屏营，不知所措。……愿陛下垂天地之鉴“云云[22]（P532） ,就是对天威的诚惶诚恐。蔡邕《独断》：”凡群臣上书于天子者有四名： 一曰章，二曰奏，三曰表，四曰驳议。章者需头，称稽首上书，谢恩陈事，诣阙通者也。奏者亦需头，其京师官但言稽首，下言稽首以闻，……表者不需头，上言臣某言，下言臣某诚惶诚恐，顿首顿首，死罪死罪。……驳议曰：’某官某甲议以为如是； 下言臣愚戆议异。‘“[18]（P410） 比如刘琨《劝进表》凡五次言”顿首顿首，死罪死罪“[22]（P526 - 529） ,以表其惶恐之至，也是对天威的敬畏之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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