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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士德与西游记中人物形象、情节结构及时空结构对比

来源:红河学院学报 作者:代天才
发布于:2018-12-15 共10957字

  摘    要: 《浮士德》与《西游记》是世界文学史上的奇葩, 二者都具有庞大的人物阵容, 人物之间具有相似性和差异性。在情节上均可分为订约、履约、结局三部分。在时间书写上, 《浮士德》立足过去, 回向过去, 面向现在, 趋向未来;《西游记》立足过去, 面向现代, 拯救未来。在空间书写上, 《浮士德》是突出双层平行空间, 而《西游记》是三层重叠空间。二者以促进人生为导向, 却又各具异质, 每部分的具体差异是由文体和文化差异决定的, 也表现了东西方对人生的不同认识, 它们的差别昭示这东西方不同的文化精神。

  关键词: 《浮士德》; 《西游记》; 多维视角;

浮士德与西游记中人物形象、情节结构及时空结构对比

  Abstract: Faust and Journey to the West are wonderful works in the history of world literature. Both have a large lineup of characters and similarities and differences between characters. In the plot, it can be divided into three parts: before contracting, performance of contract, and outcome of contract. In terms of time, Faust bases on the past, returns to the past, faces the present, and tends to the future; Journey to the West is based on the past and faces modern times. In terms of space, Faust is to highlight the double parallel space; Journey to the West is a three-tier overlapping space. Though both promote life-orientation, but they are all different. The specific differences in each part are determined by the differences in style and culture, and also represent the different understanding of life in the East and the West. Their differences indicate that East-West culture is different in spirit.

  Keyword: Faust; Journey to the West; Multidimensional perspective;

  《浮士德》是西方四大名着之一, 而《西游记》是中国四大名着之一, 都是世界文学史上的奇葩。虽然二者处于不同的文化环境之中, 出于对宗教人生的追求, 分别在不同的国度上演。一个诗剧, 一个小说, 不同的文本体式又彰显着二者的不同。《浮士德》与《西游记》之比较研究属于比较文学中的平行研究, 它是指没有任何关联的不同国家间的文学的比较, 包括直接比较与间接比较两方面, 由类比和对比两种方法构成。[]《浮士德》与《西游记》是作品与作品间的直接比较, 对于二者的对比研究可以发现东西文化的差异, 有利于我们对二者的进一步解读。而二者的类同性可以让我们发现不同文学的相同书写, 发现一些文学的规律。

  刘伯奎是对二者进行比较研究较早的的人, 他在《中西人生之路的立交桥—<西游记>理性思维的探索》中说:“孙悟空的性格同浮士德博士有异曲同工之妙, 《西游记》可以说是中国的《浮士德》。”[2]刘伯奎将《西游记》比喻成一座迷宫, 如来是打开迷宫的钥匙, 悟空是迷宫探索的关键, 《浮士德》作为陪衬认为它重于历史的总结, 《西游记》则是一座幻想的人生立交桥, 但《浮士德》只是用来解释《西游记》的工具, 并不是对等的比较研究。[2]张德明的《东西方两种灵魂的终极追求——<西游记>和<浮士德>的母题、叙事模式与文化价值观比较》是一篇质量较好的研究文章, 他在文中分别从母题与文化要素、叙事模式及基本要素、寻求着、对象或目的、阻碍者, 诱惑与考验、拯救等七个方面进行阐述, 认为它们分别是东西方文化中体现人类终极关怀之最典型和最理想的文本, 对二者的对比分析必将有利于我们更深刻地理解两种文化价值观的共同性和差异性。[3]王力的《文学的归真——对<西游记>、<浮士德>的随想》一文认为, “《西游记》与《浮士德》正确回答了‘悲惨世界’和‘当代英雄’两个人生命题的不朽杰作。”[4]除此, 由于条件有限, 未能了解到更多关于二者的研究。从以上研究, 我们可以知道, 对《浮士德》与《西游记》在人物、情节结构、内涵等方面的研究仍然是空白, 本文拟从人物形象、情节结构、时空结构三个方面来对二者进行比较研究。

  一、人物形象对比

  《浮士德》描写的人物众多, 有上帝、天使及凡人众生, 但主要人物是浮士德与糜非斯托二人;《西游记》中的人物也是异彩纷呈, 有神佛、妖魔、鬼怪等, 主要人物是唐三藏与悟空师兄弟四人。因此将对比分为三部分。

  (一) 浮士德与唐三藏、孙悟空对比

  他们都是信仰的追随者。浮士德是上帝的仆人, 唐三藏和孙悟空则是皈依在佛主的麾下。在这一点上, 浮士德与唐三藏更相近, 他们至始至终不曾怀疑自己的信仰, 而孙悟空皈依佛门刚开始完全是出于解救自身的目的, 而且孙悟空跟随唐三藏取经还有一点赎罪的成分。他们同时也是精神理想的追求者。浮士德一生在追求快乐, 当他说出“你真美啊, 请停一停!于是, 我有生之年的痕迹, 不会泯灭, 而将世代长存——我怀着对崇高幸福的预感, 享受着这至神至圣的一瞬。”[5]529的时候, 幸福在此时此刻已经得到极致的体验。为了这一刻的来临, 浮士德不得不在糜非斯托的引导下进入一个又一个欢乐场。虽然大多时候是悲剧的结局, 但这恰好促使浮士德必须在中途就做出让它“停一停”的选择。唐三藏与孙悟空虽然也是追求精神理想, 但与浮士德的差别在他们不是以追求自身的快乐为目的, 而是为了创造世间的极乐世界。因此他们虽然也进入了欢乐场, 但他们并不享受, 并且加以摆脱和排斥。他们都在孜孜不倦地追求, 遇到的挫折永远不能阻挡他们的脚步。

  他们都具有反抗精神, 是坚韧不拔的奋斗者。浮士德走出书斋意味着对原有生活的突破, 而对命运一次次的抗争也显示出浮士德坚韧不拔的奋斗精神。不管是与格莉琴失败的爱情, 还是失意的政治生活, 浮士德与命运斗争屡屡失败, 但依然在坚定的前行, 毫不退缩。唐三藏受到妖魔鬼怪的威胁, 即使让他们吃掉自己的肉也毫不畏惧, 依然向着遥远的灵山。现实路途的障碍并不能对他形成任何阻挡, 只要心中的目标明确坚定。孙悟空的反抗精神在《西游记》记中体现的就更为突出, 大闹天宫, 吓煞满天神佛。当答应追随唐三藏取经就从未退缩, 唐三藏与此相比就显得懦弱。

  浮士德、唐三藏与孙悟空三人有许多相似点, 但不同之处也很明显。浮士德在各种场合中有一种游戏人生的味道, 大胆地追求爱欲是唐三藏与孙悟空不具备的品质。浮士德没有禁锢在宗教中, 而是对它进行了突破, 但唐三藏与孙悟空虽然也反抗, 但仍然在其范围内行事。虽然二者都强调对信仰的绝对忠诚, 但由于歌德所在的年代而使浮士德必须走出书斋, 也就是说二者的差异在时间的裂痕上产生, 当然文化的因素是不可忽略的。

  (二) 糜非斯托与八戒、沙僧对比

  糜非斯托是魔鬼头子, 他在《浮士德》中是一个具有喜剧性的角色, 他一改穷凶极恶的面孔在上帝和众人面前耍起了小聪明。在书斋中, 糜非斯托尽情地忽悠那个求知的学生, 说:“这嘛只是个习惯问题。刚出生, 婴儿就欢喜吸允母亲的乳房不成?可马上他就乐此不疲。同样你也会一天比一天, 更贪念这智慧乳房的。”[5]79将智慧比喻成乳房, 虽然带有戏谑的味道但也确是实言。他尽量满足浮士德的要求, 虽出于自己的目的, 但让他显得很忠实。当浮士德要送玛格莉特礼物时, 糜非斯托说:“一来便送礼!行!能如愿以偿!我知道一些好地方, 埋藏着古代的宝藏, 我得去搞他几样。”[5]119这语言显得活泼生动而且富有喜感, 糜非斯托的形象便通过这些生动的语言一点一点地展现出来。

  八戒曾经下界为妖, 在跟随唐三藏后, 发挥插科打诨的本领, 使出小聪明为读者带来欢乐。如第二十九回《脱难江流来国土承恩八戒转山林》中写道:“那呆子听见来请, 对沙僧道:‘兄弟, 你还不教下书哩, 这才见了下书的好处。想是师父下了书, 国王道:捎书人不可怠慢, 一定要整治席宴待他。他食肠不济, 有你我之心, 举出名来, 故此着金牌来请。大家吃一顿, 明日好行。’”[6]247其实是国王要捉妖, 传唤二人进宫, 而八戒自己好吃, 便开始幻想, 还设想国王说话, 颇有喜剧因素。可见糜非斯托和八戒都具有一种喜剧性, 在文中起缓和气氛的功能。沙僧是公认的老实人, 不善言谈, 而糜非斯托的诚实就不是真诚实, 但二者均可视为主人忠实的奴仆。糜非斯托的老实同八戒一样装出来的, 八戒又有一种憨厚则是糜非斯托不具有的。

  《浮士德》与《西游记》均设有喜剧性的人物, 而《浮士德》诗剧的形式使主要人物必须集中, 因此不能像《西游记》一样长期使用庞大的阵容。所以糜非斯托具有八戒、沙僧的一些特点, 相当于他一人分饰两角。这样使人物更立体化, 性格具有多面性, 而《西游记》分散后使人物性格单一片面, 就像日奈特所说的“扁形人物”。

  (三) 《浮士德》与《西游记》之女性形象对比

  《浮士德》中的女性可以分为两类:一是日常生活中的女性;二是魔女 (天使没有性别) 。《西游记》则比《浮士德》多一类就是女性神仙 (包括佛教中的女性菩萨, 女性神仙下界为妖的, 视为人妖类) , 女性神仙有王母、嫦娥及仙女等, 她们的形象是单面的, 内心是纯善无恶的, 面貌是美丽动人的, 在这里就不作细致讨论, 主要讨论日常生活中的女性与魔女。

  《浮士德》中所书写的日常生活中的女性有玛格莉特、玛尔特、海伦。玛格莉特与初次见面的浮士德说:“天啊!这小妞真叫俊!这样的美人我见所未见。如此端庄, 如此文静, 却又矜持得叫人爱怜。红红的嘴唇, 光滑的脸庞, 我在世之日一定不会遗忘!那低垂着眼睑的模样儿, 也深深铭刻在我心上;还有回绝得若此痛快, 也实实在在逗人喜爱!”[5]116海伦也是拥有绝代的美艳, 以至于浮士德耿耿不能忘怀。她们俩都具有美丽的外表, 也拥有美好的心肠。玛格莉特宁愿在监狱中接受惩罚也不愿随浮士德出逃。海伦因为欧福良的死而悲伤地消失。玛尔特是一位闺中的怨妇, 因丈夫出行未归而渴望着爱欲。相比于玛格莉特、海伦, 她显得更平凡, 被糜非斯托引诱而造成终生遗憾。《西游记》中所书写的日常生活中的女性面貌也清秀精致, 也向往着美好的爱情, 女儿国的国王就向唐三藏发出过婉约的邀请, 但她并没有大胆地像玛格莉特与浮士德一样的偷情而是在道德的领域里演绎着自己的青春爱情。

  《浮士德》中所书写的魔女总是行为怪异, 包玻老母在阴森恐怖的瓦普几斯之夜中骑肥母猪, 年轻魔女赤身骑着公羊展示自己结实的身躯, 而且“魔女屁臭, 羊骚难闻”。[5]185在外型上《西游记》中的妖女常常不以本色示人, 而是幻化成美丽少女, 将原型敛藏。白骨精、玉兔精等都以幻化的外形来迷惑他人, 与人的区别更大在于内心而不是外形, 外形的美丽始终掩盖不住内心的丑恶。我们可以看出东方更注重对人内心的发掘。

  综上, 《浮士德》与《西游记》的人物形象有诸多相似之处, 他们的书写都蕴含着作者的独特思考和写作目的。而分成以上三个部分还不足以看出二者的全部, 还可以作出更为细致的分析。

  二、情节结构对比

  《浮士德》的故事情节以主要人物糜非斯托与浮士德为中心, 可以分为三大部分:即订约、履约、结局。《西游记》也可以以唐三藏与孙悟空为中心分为订约、履约、结局三部分。其中履约部分均是二者的重点, 也是全文最充实的部分, 订约及订约之前与结局是相对较短的。

  (一) 订约

  在订约之前, 《浮士德》与《西游记》均对本书的目的作出了说明, 对人物作出了一定的书写和介绍。歌德在《浮士德》中借班主、丑角、剧作家讨论时说:“不管失败也好, 成功也好, 通通会被狂暴的瞬间鲸吞。往往需要历经岁月的考验, 完美的形象才会自然浑成。”[5]4这就向我们暗示后来的浮士德需要去接受考验, 也只有在考验中才能“完美的形象才会自然浑成”。丑角通过近似调侃的语调说:“偶然相遇便依依不舍, 一来二去已坠入情网;刚尝到甜头又生出怨恨, 幸福之中就有哀痛滋长, 如此凑成小说一部从漫漫人生您尽管捞取!……于是青年点精英济济一堂, 聆听您的剧作传达的启示;于是一颗颗年轻敏感的心灵从您的大作里吸取伤感的营养, 于是这个激动, 那个悲泣。……年轻人却对你心怀感激。”[5]8这不仅说明了浮士德将进入情网, 在爱与恨中缠绵, 而且阐述了浮士德接受考验的的意义, 明确针对年轻人。演绎人生情场, 通过浮士德的追求自我、人生的历程, 为年轻人指明未来的方向。

  《西游记》在第一回《灵根孕育源流出心性修持成大道》说:“覆再群生仰至仁, 发明万物皆成善。欲知造化会元功, 须看《西游释厄传》。”[6]1表明了《西游记》就是为民众写的, 相信人性本善, 说明“造化会元功”, 带有一种说谕性。接着孙悟空出场, 虽然为天地之精华, 但因为没有经过磨练考验;虽然具有灵性与极高的法术, 然而迷失本心, 破坏天地间平和的气质。成为与神佛相对的妖王, 打上了恶的标记, 因而受到了玉帝及佛主的惩治。至于猪八戒, 在与观音订约之前因为调戏嫦娥犯下了天条而被贬下凡间成了猪妖。沙僧则因打破了玉帝的琉璃盏而被贬在流沙河, 在流沙河因吃人而犯下了不少罪孽。三人在订约前就被划到恶的一边。

  糜非斯托与上帝的对立是根植于基督教文化中的, 他二人的对立关系是不言自明的, 因此歌德不用在订约前, 花笔墨来书写二人, 只需要稍稍提及即可, 因此在《浮士德》开端的笔墨就比较简练。而《西游记》不同的是孙悟空、猪八戒、沙僧与玉帝及佛所代表的善的关系并不是已然存在的, 虽然有原型可考, 但并不是一个广泛的为人所知的形象, 所以在订约之前作者必须要对此作出说明, 使二者形成对立关系, 以便展开行文, 因此所费笔墨稍多。

  在对立关系形成之后, 便进入了订约的程序。《浮士德》订约又分为两个小部分:糜非斯托与上帝订约 (主要是《天堂里的序幕》) 、糜非斯托与浮士德订约 (包括《浮士德》第一部的《夜》至第二个《书斋》) 。糜非斯托在天堂主动向上帝提出打赌, 并说:“我要您将这个奴仆失掉。”[5]14上帝为了证明“善良的人在追求中纵然迷惘, 却终将意识到一条正途。”[]而答应订约。后来糜非斯托便在浮士德出游找到了他, 并跟他回到了书斋, 鼓动浮士德与他打赌而签下了语涉停留, 便要一命归西的约定, 因此糜非斯托是订约的主动者, 上帝与浮士德是订约的被动者。《西游记》也可分为两小部分:即观音与孙悟空师兄弟订约 (在第八回《我佛造经传极乐观音奉旨上长安》) 、观音与唐三藏。在第八回中, 如来主要“去东土寻一个善信, 教他苦历千山, 询经万水, 到我处求取真经。”[6]59观音奉旨寻人实际上观音就成为佛的代表, 如来交予他三个禁锢, 说:“假如路上撞见神通广大的妖魔, 你须劝他学好, 跟那取经人做个徒弟。”观音在东去路上收服孙悟空师兄弟, 被许诺取经完成后可以成就金身而订约。当观音来到长安, 以大乘佛法打动三藏, 三藏因此发誓愿上西天求法。因此观音是订约的主动者, 孙悟空师兄弟与唐三藏则是被动者。这两组人物存在着以下关系。

  表1《浮士德》与《西游记》人物关系对照表
表1《浮士德》与《西游记》人物关系对照表

  唐三藏与浮士德都是宗教徒, 是各自信仰的追随者, 在这一点上是相同的。赌约的发起者不同, 他们引导人所采用的方式也就不同:《浮士德》是以恶促善, 《西游记》是以善导善和以善导恶。基督教认为人具有原罪, 生而具有, 因此一生都在赎罪之中, 《浮士德》恶促善正也根植于此, 在恶中完成对善的趋向。而《西游记》认为性本善, 恶只会影响人的心智, 所以要善导善和以善导恶。《西游记》是恶, 开启了个人由恶向善的开端;《浮士德》是上帝, 接受恶的挑战。如果排除身份的限制, 则参与者基本上是对等的, 观音与上帝, 唐三藏与浮士德, 孙悟空与糜非斯托。

  (二) 履约

  履约的过程是接受考验的过程。《浮士德》履约 (从第一部《莱比锡, 奥厄尔巴赫地窖酒店》开始到第二部第五幕《宫中宽广的前院》为止) 是由主动订约者糜非斯托与被动订约者浮士德完成的, 而《西游记》 (从第十三回开始到第九十八回为止) 则是基本由被动订约者完成, 观音并没有成为主要人物。浮士德在糜非斯托的引导下开始进入各种环境当中接受考验, 而《西游记》则是以唐三藏为中心带领三个徒弟开始自己的艰险之旅。

  浮士德与糜非斯托穿梭在皇城、旷野及女人的花园中, 他们分别是功名、自然及爱欲的象征。浮士德对美的追求, 使他不断的放纵自己的爱欲, 对个人价值的追求也使他不能放弃自己在国家中所发挥的重要作用, 然而他却每每遭到打击, 而这些都让浮士德尝到了在甜中的苦, 因此他也在每次这样的活动后都产生无限的哀痛。浮士德与格莉琴的爱情是轰轰烈烈、真真切切, 两颗火热的心在爱情到来时融为一体, 但这绝不是结局。当格莉琴在监狱中将要遭到最后审判时, 浮士德出现并希望将他救走, 但格莉琴却说:“我已经被推到断头凳前。砍向我脖子的闪闪钢刀吓得围观者缩起颈项, 世界死寂如墓穴中一般。”[]浮士德绝望、懊悔的说:“哦, 我真希望世上没有我这个人!”[5]219而在斯巴达, 海伦和欧福良曾一度让浮士德感到心灵的愉悦与完满, 但欧福良的死和海伦的走, 让浮士德痛不欲生。爱的悲剧是不满足的必然结果, 一切的失意和悲伤都会在此时产生。糜非斯托又将浮士德带入皇城, 然而一切并不如想像的那么顺利, 皇帝及其臣民也是难以满足的饕餮, 占星术士劝说皇帝“陛下!请不要这样性急, 让咱们先玩玩各色游戏。”[5]240他们都在快快乐乐的打发时光, 纸币的发行及海伦的出现都是为了满足取乐的需要。当然一切都归于虚幻, 自己在王国中的功绩因为跟随海伦而被抹灭, 个人价值的本意并未得到凸显, 因为海伦的弥补使浮士德减少了哀痛, 但海伦的继续消失使他难以平静而躺在书斋的床上, 连糜非斯托也感叹“你就躺那儿吧, 不幸的人哟!”[5]309浮士德在受伤后都会被带到旷野或者优美的野外或者连绵的群山所代表的自然中, 以促进自我的提升和陶冶。在自然中, 浮士德激情洋溢的赞叹, “生命的脉搏活泼的跳动……阿尔卑斯山青葱的牧场, 眼下又获得光明的馈赠……细加玩味, 你更会明白:生命的意义就在闪射出光彩。”他在自然中领悟人生, 使自己对生命的意义更加透彻的了悟。缺憾的产生是必经的路程, 对于上帝的回归就在于使自己的生命在有价值中度过;对于善的追求, 就在于使生命的价值之光照耀大地。

  《西游记》中三藏师徒在深山老林接受妖魔寒苦的考验, 如第二十二回《黄风岭唐僧有难半山中八戒争先》中黄风怪独占山头拦住去路, 要擒住三藏来吃。还有第四十八回《魔弄寒风飘大雪僧思拜佛履层冰》鲤鱼精为了捉住三藏就施法降雪, 使七月夏日飞雪, 要“把这和尚剖腹剜心, 剥皮剐肉。”[6]421险恶之心时刻都在试图侵蚀美善, 然而三藏师徒总能以各种机缘或者以各自的能力战胜恶魔, 逃出生天。可见《西游记》的山林、原野可没有《浮士德》里的惬意、优乐。三藏师徒也经历了城邑的洗礼, 在第六十八回《朱紫国唐僧论前世孙行者施为三折肱》中说:“不多时, 至城门下马, 过桥, 入进三层门里, 真个好皇州!”[6]538但这里迎接他们的并不是什么好事, 在六十九回里就就遇见了观音的坐骑, 连行者都不能力斗的金毛吼。他们帮助别国排忧解难, 造福人民, 并没有像浮士德在城邑一样的悠游生活。在《西游记》中当然也有美色, 猪八戒就是以好色着称的。美色的诱惑仅有四次, 而其中一次还是“四圣试禅心”。他们并不像浮士德一样去主动追求, 而是美色主动送上门来事将其排斥。他们取经的目的各异, 但无疑他们把自己的一切都交予世人, 如来传经就是为了解百冤之结, 消无妄之灾。所以他们在完善自己, 也在为凡尘众生而奋斗。

  《西游记》《浮士德》的履约过程相比多了一种圆满色彩。九九八十一难, 三藏及悟空师兄弟都能平安的度过, 总能为民除妖魔鬼怪, 造福一方。他们出入的场景有深山、城市, 也有美色的诱惑, 但与《浮士德》不同的是他们都能克服, 不管是深山还是其他, 都危机四伏, 随时要取走四人的性命, 没有特殊的地点让他们去领悟, 也没有特殊的时间让他们去参详, 他们只在平常一切的事中改变。每一难都会让人成长, 孙悟空经历红尘之时先是顽劣, 后来变愈加成熟稳重。猪八戒虽属于“蠢笨”一类, 但也有成长。三藏则是愈挫愈勇、愈挫愈坚, 沙僧也如此。另外, 三藏师徒遇难总会得到神佛的帮助, 满天神佛都可以扮演帮助的角色, 而这个功能《浮士德》中却只有一个人造人荷蒙库鲁斯担任。

  (三) 结局

  《浮士德》与《西游记》的结局部分都比较短, 《浮士德》包括《埋葬》与《高山深谷》, 《西游记》也只有两回 (第九十九回《九九数完魔灭尽三三行满道归根》与第一百回《径回东土五圣成真》) 。结局方面二者都可谓圆满型的, 歌德曾告诉艾克曼:“按照我的设想, 浮士德在第五幕出场时, 应该已有整整一百岁。”[5]309有年龄的完满可带动的是心灵的完满, 当肉体生命消失时, 精神生命无疑成为上帝的追随者而得到了众天使的拯救, 众天使从魔鬼的手里抢出这个凡人已经“留慈爱印痕, 于芸芸众生!”身体与灵魂的分离是由生命的终结开始的, 圣洁的灵魂必须与尘埃的身体分道扬镳。《西游记》也是如此, 第九十八回《猿熟马驯方脱壳功成行满见真如》中三藏师徒要度过凌云渡, 接引佛主撑无底船而来, 结果他们看到自己在河中的死尸, 诗云:“脱却胎胞骨肉身, 相亲相爱是元神。今朝行满方成佛, 洗净当年六六尘。”[6]839当进入圣地之时必须脱掉自己的尘世俗气, 以纯净的、洁净的“真如”去拥抱自己的信仰。

  《西游记》比《浮士德》多出一部分就是三藏师徒回到东土, 传下经文, 整个故事才完全结束。《浮士德》是诗剧, 具有开放性, 因此它展现的过程就是最终所要到的结果, 它的一切只在程中完成, 虽然最后的结果是必须的, 但浮士德再回来就没有必要。而《西游记》中必须回来传经, 因为他不是诗剧, 具有封闭性, 写的是三藏师徒不为人知的旅途艰险, 所以必须传经才能使人普遍知晓, 而且他们取经的目的也使他们必须回来。

  综上, 《浮士德》与《西游记》的在情节结构上通过订约、履约、结局三个部分对二者进行简单比较, 其异同已经简单呈现。《浮士德》与《西游记》在情节上的差异深受各自文化、文本格式和目的的影响。

  三、时空结构对比

  时间和空间是物质存在的基本方式, 时间是物质运动过程的持续性和顺序性, 空间是指运动着的物质的广延性和并存性。[7]454时间和空间不仅是一种自然流动的物理现象, 而且还是一种负载厚重的文化现象。[7]454任何人都逃不出时空的控制, 每一部小说也必须在时空下书写。有作者存在的时空, 有文学作品内存在的内部时空。现实时空具有客观性, 而文学作品内部时空是由作者构造的, 因此它可以由作者的思维而产生不同的变形, 比现实的时空更具有可变性。在这里我们不讨论两部文学作品作者存在的时空关系, 即作者所处的时代和环境的异同关系, 只就文学作品的内部时空进行辨识和探讨, 即比较二者文本表现出的时空异同。

  时间的特点是一维性, 只有过去、现在和将来一个方向, 总是沿着单线前进, 去而不复返。[7]454《浮士德》和《西游记》也充分利用了过去、现在和将来的时间, 但《浮士德》在一个地方打破了时间的单向性。浮士德由书斋走出, 是出于对现状的不满, 悲剧的第一部至悲剧的第二部的第二幕之《实验室》, 他和糜非斯托活动的时间都在相当于歌德的过去, 而当他们进入古希腊的时候, 就进入了更早的过去的时间。在《献词》中, 歌德说的很清楚, 是为了人们的人生, 所以它必须是面向现在的。浮士德和糜非斯托一直在追求, 追求着未来的满足, 因此故事发展的顺序又是趋向将来的。《西游记》与之不同的是, 作者将故事安排在唐朝, 发生在过去的时间里, 但是他说:“欲知造化会元功, 须看《西游释厄传》。”是面向世人的, 是现在, 取经的目的又是为造福后人, 取向在将来。

  表2《浮士德》与《西游记》时间书写对比表
表2《浮士德》与《西游记》时间书写对比表

  图1《浮士德》与《西游记》时间趋向对比图
图1《浮士德》与《西游记》时间趋向对比图

  《浮士德》立足过去, 回向历史, 也面向现代, 趋向未来;《西游记》立足过去, 面向现代, 拯救未来。二者在时间书写上的差异有许多因素。《西游记》主要取材于唐朝三藏法师西行取经的故事, 因此作者让他们的故事在过去发生。吴承恩 (作者) 相当于现在, 而我们相当于未来。中国的历史心理是由过去走向未来, 《资治通鉴》编纂的目的就是以史为镜, 指导未来;现在我们强调正确认识历史而不是现在, 因为我们总认为历史将使我们更加勇敢地面向现在从而走向未来。因此从过去走向未来是我们固有的心理。再加上《西游记》强调个人的炼心之旅, 因此并不需要向更古寻求。《浮士德》取材于民间故事, 因此歌德让故事发生于中世纪, 但歌德仍然回向了更早的古希腊, 这应该出于歌德对解决人生问题的思考和歌德对古希腊文明的认同。因为歌德对古希腊文化精神的向往, 所以浮士德穿越了时空的界限, 出现在古希腊实现自己对美和真理的追寻。因此《浮士德》打破了时间的单向发展, 使其呈现曲折的路径, 也显示了歌德解决问题的过程。

  时间的变化彰显着空间的微妙变化, 而空间因为具有三维性特点而比时间具有可视性, 空间因此在感觉上又似乎比时间更具有稳定性。浮士德因为人造荷蒙库鲁斯的帮助而进入了古希腊世界, 从而使《浮士德》突出的具有双层平行空间。《西游记》与此不同, 它具有的是三层重叠空间 (如图2) :

  图2《浮士德》与《西游记》时空对比
图2《浮士德》与《西游记》时空对比

  《西游记》中天界是神佛的领界, 凡间是人和妖魔共有的区域, 阴间则只属于亡魂。因为具有法术, 悟空师兄弟可以穿梭于三界之间, 三界均是他们活动的范围。虽然《浮士德》中也可以分为三界, 地狱由糜非斯托掌管, 但他的具体形态并没有在《浮士德》中书写出来, 因此浮士德的活动并没有像《神曲》一样延伸到地狱中。《西游记》则对地府有详尽的描写, 在第三回《四海千山皆拱服九幽十类尽除名》中悟空进入地府, 但未对地府情况作描述, 随后在第十回《二将军宫门镇鬼唐太宗地府还魂》中以唐太宗亡魂进入地府而用其视角对地府及地府中“人物”的形象作了详尽介绍。唐太宗“忽见一城, 城门上面挂着一面大牌, 上写‘幽冥地府鬼门关’七个大金字。……幸有崔判官唤一青面獠牙鬼使……见一座碧瓦楼台……迳入森罗殿上”[]在地府中还有幽冥背阴山、血池狱、阿鼻狱、秤杆狱等环境, 这比《浮士德》要详细。天界, 《浮士德》也有涉及, 但与地狱一样, 具体的环境刻描很少, 因此显得单薄。《西游记》在空间上比浮士德更具体, 但若从建构上讲, 《浮士德》的空间关系比《西游记》更复杂。

  我们可以看出, 《浮士德》在横向书写, 因此在纵向上的天堂和地狱就相当简略甚至不写。《神曲》则是浓墨重彩地书写天堂和地狱, 《浮士德》刚好和它形成互补关系。《西游记》虽然也是在以横向空间为主, 但其纵向空间的书写也相当充分, 也不需要再横向上再划分空间。二者在空间书写上的差异正表示东西方不同的观念, 《西游记》表现出东方在注重生与死的观念, 而从《神曲》到歌德《浮士德》表现出西方从注重天上、地下转向而注重现世的观念。

  四、结语

  通过对《浮士德》与《西游记》的人物形象、情节结构、时空结构三个方面的比较研究, 我们发现二者的一些特质和共性, 但因为二者分别是中西方大部头名着, 所以二者对比研究并没有结束。我们还可以对二者进行文本外部研究或者是文本内部的语言、风格、主题等方面进行比较研究。就其二者内涵来说, 《西游记》具有儒、释、道三方面的因子, 《浮士德》具有基督教的因子。《西游记》有人说是崇佛抑道, 有人说是儒家思想, 有人说是金丹大道的证道书, []各执一词, 孰是孰非。但如果我们将它与《浮士德》比较起来看, 二者是“个人心灵之旅”, 或者我们可以用互相阐发等方式来进行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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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出处:代天才.《浮士德》与《西游记》多维视角比较研究[J].红河学院学报,2018,16(06):79-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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