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从《孙子兵法》论“中国企业走出去”
摘要：中国企业要走出去，国人应尝试对传统文化和哲学，特别是儒家的王道文化，作更深层次之探索，对外人提出诚实信用、企业文化、人才去留、企业管理、安全环保等问题，孙子的道、天、地、将、法是值得中国企业重温及重视的。更重要的是，中国企业文化更应能代表国家、民族的长远策略、文化和形象；是基于中国的传统文化及对外来文化的兼容并包，中西融合及古为今用，是中国软实力的重要组成部分。
关键字：孙子兵法无为而治诚实信用中国模式中国企业
一、外国人对中国企业的观感和《孙子兵法》
本人在海内外经历四十余年，在北美、东亚、中东、西欧和西非学习、管理、工作、游历、观察和思索，感受良多，不吐不快；希望能抛砖引玉，从而找出最佳方案，助中国企业走出去，更能迈步前进，则大我中华，必复兴可期矣。也有一些观感重点，可能是外人对中国企业的偏见，但我们应可以此为警戒。据本人亲身观察和经历所得，在东亚、中东、非洲，西方或当地人对中国企业有以下观感：
﹝一﹞唯利是图，六亲不认，仅为掠夺当地资源而来；
﹝二﹞造假行为多而不可靠，中国人相对而言，大都聪明能干，技术水平亦高，但人文守法素质不高且喜走捷径方式，不依预定法度，故此质量保障和控制(QA/QC)水平相对较差，创新意愿不足；
﹝三﹞没有诚信，不严谨，在缔约及制定合同时，未能与外方斤斤计较，严肃对待，待签定合同后，又马马虎虎，不依预定条文，欠缺合约精神，有违诚实信用原则；
﹝四﹞不重视员工之福利及工作安全，中国工人非洲被掳掠，遂时有所闻；
﹝五﹞在中东，难度高的工程均给予德、美、英等西方国家，中低价的工程始分予中国企业；
﹝六﹞外企顶尖企业均雇有中国顶尖人才而中国企业则甚少雇用外国顶尖人才。若我们不能用人或不能储备人才，则中国企业如何走出去？
﹝七﹞在北美或其他地方，日、韩汽车、家电、手机之不同发展现况，使我们不能不深思。日本车企在北美的过度发展，少了过去的严谨，质量下降，销售从而下降，韩车企有见及此，宁缺勿滥，故能节节向上；韩企在智能手机上的创新，能不给我们有所提示乎？
﹝八﹞国有企业既是国家之企业，则其不应仅是牟利的企业，更应是代表、宣传国家民族的形象、国策、现代文化思想观和中国模式的事业单位及先行者，其企业文化是中国软实力的重要组成部分，我们能不重之慎之。
上述八点值得中国企业管理层深思探索，《孙子兵法计篇》提及的道、天、地、将、法的通盘考虑和敌我比较，可作为他们的思索参考；在工商业竞争而言，可作如下阐释：
道：企业的文化。中国企业文化更应能代表国家、民族国策、文化和中国模式；中国企业文化应是基于中国的传统文化及对外来文化的兼容并包，中西融合及古为今用，在此方面，可参见拙作《仁道法学》，①亦会在下面节段中作重点论述。
天：即所谓“天时”，外部之大气候、营商环境、行业状况等。
地：即所谓“地利”，企业所在的地理环境及资源，包括财产、机械、厂房、现金流、土地、外在环境、交通状况等。
将：高、中、下人才之应用、培训、储备、招聘等；要注重他们的智、信、仁、勇、严。法：企业规章制度的建立及遵守，特别是后者，要严谨执行；对员工人文守法素质的教育和提升，更是重中之重。
根据以上所述，部分中国企业确有不足之处，特别在道、将、法方面。观感一至五和八，说明了在道的方面，建设不足和不重视；观感二和三，证明了执法的不严谨，有法不依和员工人文守法素质不足；观感六表示了对人才的不尊重；观感七可作为中国企业走出去的重要参考，亦是天的表现。人才为何愿意留下于一国、一地或一企业工作发展，《仁道法学》第二章第二节阐述了八种成因，它们是：人身安全否、基本设施齐备否、可以发展及赚到钱否、可以投资置业否、孩子的前途：升学及就业机会大否、个人与政治权利受到尊重和受到制度上的保障否、社会文明和谐否、新居地文化比原居地文化优先否。相对企业而言，人才为何愿意留下，此八种成因可阐述为：企业前景安全否、基本设施齐备否、可以发展及赚到钱否、工资足够投资置业否、孩子的前途及升学有保障否、个人权利受到尊重和受到制度上的保障否、企业生活文明和谐否、企业文化相对其他企业的文化优先否。由此可见，道、将、法对企业的重要性，实关乎企业的存亡兴衰。
二、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各国文化传统均有其特点、优势，其国民亦因此存有骄傲感而自觉优先，例如：法国人是因其近世超群的文哲艺术及文化思想，德国人则因其精巧细密的科技艺术成就，日本人则因其行之有效的生产管理文化，美国人则因其超强的经济、科学和军事文化成就，英国人则因其长于行政管理的文化等。然而，以上诸国均有其不完美之处。英、美、法、德均过于重视个人权利而忽视团体利益和人际和谐关系，德日两国人士，特别是企业人更因过度自信而不会轻于信任他国人员和人才；作者曾在英、美、日、法、德、澳洲企业任事，日、德、澳洲企业高、中经理职位均多是其本国人，不会给与异国人员，特别是来自第三世界的人才，甚少能涉足其位。此等企业作风，与英、美企业大异其趣。美国公司在异国的单位，除最高的一两位是美国人外，其余管理层均多是当地人；回归前的香港英国公司则设正、副职位，正位是英国人，副职则是当地人。英、美企业均能就地取才用物，可谓惟才惟利是用。作者曾与法国人同事，彼等对本国文化的执着，使人瞠目结舌。故此，国人与法国人交往，必须有较超越的哲学文化水平，方能使彼等折服。与其他各国相交对衡，何尝不是如此，必须能折其所自恃和自负的长处。诸如与德国交衡，必须有较高的科技成就；与日本交衡，必须于外贸与内需市场中，有较佳的电子、汽车、家用商品；与美国交衡，则必须有较优的政略、经济体系模式及国民理财素质等。
(一)东方文化与西方文化之差异和互补
要知各国文化的发展及形成均受其所处地环境的影响，是后天环境的产物，因此之故，各有所专重。或者，东方在以往以农耕为主，在面对众多自然灾害望天打卦的环境下，发展出比西方更适合当时环境的文明。这种文明更讲求天、地、人之间的和谐关系，这就是老子所说“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的关系；天、地、人都有其各自之本性及规律，重要的是，彼此应尊重依循各自及相互之间的自然本性和规律。否则，彼此的关系只会像暴风雨一样，各自破坏，瞬息则亡。另外，从对天、地、人的观察，中国人发现到，对一物观察的结果可应用到其他事物上，诸如男女相克相生或阴阳相克相生理论，可适用到气节循回或人体医道方面上，从而发展出注重宏观综合的“综合文明”。这明显与西方注重微观分析的“分析文明”有所不同。
西方近代文明是市场商品交易的产物，个人主义、法律至上和不断创新原则，都是以市场商品交换为主导的。②由此可知，东方文明以天地人和谐共存为主轴，而西方文明却以生产发展与天地争为主线，西方文明讲求开拓改革、忠己急利、重于表演、拜鬼神而法之。③相对而言，东方文明则讲求和谐保守、恕人重义、上善若水，为而不争故而好处下礼让、敬鬼神而远之。郑和七下西洋对当地人不但丝毫不取，更以礼物相赠；反观哥伦布发现新大陆后，欧陆人对当地印地安人的大肆取掠和杀伐一事可知，东方重和而不同、恕人重义，而西方重开拓改革、忠己急利之东西文明异同。
此外，西班牙人到达新大陆后，大肆摧毁当地人的宗教庙宇而代之以天主教教堂；中世纪多次的十字军东征，及以基督教教义取代成为古典希腊自然法中的自然理性；美国以“神圣使命”(DivineDestiny)为由大肆西拓，推翻了99%与印地安人签定的协议，大部分的土着人被杀戮，凡此种种，皆可证明西方拜鬼神而法之的做法。反观中国，历朝只以儒礼入法，更没有因宗教理由开启战事。
东方人谦于礼让，是基于和谐，不欲以直伤和，凡事以婉转为法；《孙子兵法》的伐谋、伐交、不战而屈人之兵正是以婉转为法的代表。反之西方人以自率表演为法，以争取个人出头、出位的机会，此与东方人尤其是中国人“敏于事而慎于言”的做法大异其趣。④其实，重表现是推销的必需手法；“拜鬼神而法之”
可说是为拓展资源和市场找借口，开拓改革更是基于寻找资源和市场，以满足“忠己急利”的欲念；儒家中庸克欲知止学说或正是“忠己急利”的最佳补充，中西互补正体现在此。中国企业文化的建设，应以此为依归。
(二)中西融合及古为今用
我国春秋战国时期文化的起飞，以致空前绝后，是因为黄河文化与其周边文化融合的结果。同样，隋唐文化的兴盛，是因为中原文化与五胡文化融合的结果。从上述分析可知，中国的“综合文明”与西方的“分析文明”恰如战略与战术之分，是可以互补、兼容为一的；西方重拓展改革、重法治、重生产效率等，与中国的道法自然以远鬼神、崇尚万物齐一、四海之内皆兄弟、与重王道仁政、深信物极必反的自然法则，故而深信中庸之道、深信得人心者得天下的人本思想、重视忠恕之道等概念，并无冲突亦可混而为一。由此可知，一国或一企业新文化的建设，是可择优者和合适者而用。
另外，一国文化是各种学说及众多先贤俊杰行为表彰的成果，后人学而习之，崇而仿之，遂成一国的文化传统。孙中山先生于民国十二年一月对蒋介石的撰句：“养天地正气、法古今完人”，正是此意。先秦哲学如孔孟的中庸、忠恕、诚明、仁义；老庄的无为而治、率性而为、万物与我齐一；诗经古诗的优雅；周易的人生哲理；墨子的兼爱；孙子兵法的谋略、将道及其治兵的“三申六令”；夏禹“三经家门而不入”的勤政忘我；周文武二王的仁政爱民；管仲“衣食足而后知荣辱”的治术；范蠡的从商术；商鞅“变法治秦”的法治精神；豫让“舍己为人”的忠义；鬼谷、孙膑的文采武略；苏秦、张仪的合纵连横；蔺相如和廉颇的“将相和”；秦始皇治军治国的严谨；荆轲的舍身取义；明清时期晋商的重商誉诚信；美国福特和乔布斯的创新创业，均是先秦诸子学说和古今先贤俊杰行为的佼佼者，实博雅高深之极矣。若能优而化之，对现代及西方哲学文化兼而容之，组成新文化思想观，一国文化思想观的制定建立必定会影响到企业人文文化观的制定建立。推而广之，从基层实际体验做起，必能使国人、员工习而惯之，不但能增强他们对国家、企业的认知和认同，更能优化官民、员工的人文守法素质、政治文化、执行水平和策略运筹。故为政者及企业管理者，实应顺应时势而择合适的学说及先贤行为表范，作为其国家和企业文化观的建立及施政的指导思想。
(三)中国模式的思考
中国经济模式应是具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既注重生产又注重分配，既注重西方资本主义的高效，又注重社会主义均富理想以创造富强、和谐的社会。为此，中国经济模式应既有国有企业又有私有企业，在特定法律规范内，它们可自由运作。但是，此等范围的制定和其它范围则由国家规定和规划。一些与国家命脉安危有关的工商业，诸如军工业、稀土金属资源、船舶工业、银行金融等均由国家全资或操控性拥有；人民币对外自由兑换、利息的厘定、股票市场运作和交易、金融市场对外开放程度等均由国家调控和规划，其它日常需用品的生产制造则多属私有企业。
恰如一国两制制度的出台源出于老子无为而治学说，一国公私制并立而由国家宏观调控引导，是相同的构思创举。⑤具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既要有效生产又要公平分配，此是一崭新的东西，道法自然，国家必须找出此系统的自生规律，⑥从而制定政策和法律。因其崭新，甚少先例可循，故只可摸着石头过河，见步行步。在此摸索建立期间，为了避免外部利用民主自由和全球化来图谋干扰，中国实不应过度开放，政府的适度调控是必须的。亦因为自生规律的寻找和落实为政策、法律，均需要有和平稳定环境，故此，自生规律的落实和其相应的政策、法律的运作，只能于恒稳定状态(steadystate)中进行。
在起始建立和动荡不安时期，或不当外力侵扰时，政府均应加以干预和保护。然而在自生规律和其相应的政治、法律制度得以落实运作后，政府则不应随意干预。⑦无论以国家引导的北欧莱茵模式，或者英美的自由经济主义模式，均以自由竞争和尽量不干预市场运作为基础，以市场供求，此所谓无形之手来调节市场状况，如货物需求大则物价升涨，物贵则需求下降，需求下降则物价下落来达到市场自我调整。然而人皆有追求利益最大化的欲望，在宁买当头旺的心理驱使下做出非理性的选择，继续追货而使物价不断颷升，从而产生通货膨胀。
当通货膨胀率超过社会忍受力而影响到社会稳定时，政府就不得不利用货币供应的调控，或是加高利息来压抑通膨率，这转而加重了工厂的生产成本且减低了老百姓的购买欲，商品需求减少导致工厂不足，工人被炒或工资被减，从而引致经济的衰退，这就是资本主义的经济上落周期。在加拿大则有旺五年死三年的周期，这在计划经济体系是不会发生的。中国模式既兼容并蓄市场经济和计划经济，如何利用两者之优点、运用行政上的主导而非单纯利用货币供应的调控或是加高利息来压抑通膨率、对国企的控制、加强和完善民主集中制制度建设和切实贯彻实行之，及对中国传统文化特别是儒家中庸知止学说的重新重视以教育国民，⑧以减少或去除经济上落周期的产生是值得我们思考的。
三、结语
从上述对西方价值观和经济模式及中国模式的思考可知，中国人及企业应尝试对传统文化和哲学作更深层次的探索，作者提出及出版《仁道法学》，⑨正是此种响应之一。当外人做出上述批评并提出诚实信用、企业文化、员工人文守法素质，人才去留、企业管理、安全环保等问题时，孙子的道、天、地、将、法是值得我们的企业重温及重视的。重要的是，中国企业文化更应代表国家、民族的长远策略、文化和形象，是基于中国的传统文化及对外来文化的兼容并包，中西融合及古为今用，是中国软实力的重要组成部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