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引言
近年来,语言意识(языковоесознание)问题成为俄罗斯民族心理语言学的重要研究内容,其研究方法和成果被成功地运用到语言教学中,部分成果被外语教学领域采用.俄罗斯心理语言学特有的语言意识研究为国内俄语界相关研究提供了理论依据和大量可供借鉴的成果.我国俄语界的语言意识研究起步较晚,主要是在介绍俄罗斯心理语言学的语言意识理论研究成果的同时,逐步开展俄汉语言意识实证对比研究.本文从俄汉语常用表达句式的句法语义特点入手,尝试阐述中俄民族性格、思维方式对俄汉语言语表达的影响,进而阐释民族思维和语言意识之间的联系,指出了解俄罗斯民族性格、认知方式对俄语学习及俄语语言意识培养的重要性.
笔者主要从零起点俄语学习者的角度尝试探究民族性格、思维方式对语言意识的影响,希望抛砖引玉,对高校俄语学习者有所启示.
2.民族性格、思维与语言意识
在研究世界各民族文化问题时,民族性格问题是最重要、最核心的问题之一.刘文飞指出,在世界这个大家族里,每个民族就像每个人一样,都有自己的性格.俄罗斯学者维尤诺夫(Ю.А.Вьюнов)也持类似的观点:每个民族在历史发展的长河中形成了自己的道德、传统和习俗,它们中很多是这个民族特有的.这些特点不仅反映在个人身上,而且反映在整个民族的性格和气质中,进而赋予这个民族以特性.(转引自 赵荣,张宏莉2010:53)洪堡特的语言世界观更清晰地阐释了语言、思维和民族性的关系.他认为,语言(主要)不是供人达到相互理解的目的的媒介,而是一个民族进行思维和感知的工具,这个工具因民族而异.语言的差异不是声音和符号的差异,而是世界观本身的差异.(转引自姚小平1995:135)不难看出,一个民族的文化、语言,都与这个民族的性格、思维息息相关.
意识在《现代汉语词典》(2012:1546)中的定义为"人的头脑对客观物质世界的反映,是感觉、思维等各种心理过程的总和",即感觉、思维等构成了意识.杨敏(2008:71)曾撰文提出,语言意识作为语言心智活动或语言心智体系的概括是一个连续体,语感是语言意识的初级形式,语言思维是语言意识的高级形式.赵秋野(2008:26)概括了维果茨基关于言语和思维的观点,思维和词的关系是动态的、内部的,词义的心理结构不是简单的,而是复杂的.他认为,词对事物的概括反映是词的特有特点,而词的意义则超越了思维.也就是说,应探讨词和意识的关系,而思维和言语是理解意识属性的钥匙.不仅是思想,而且是全部意识在自己的发展过程中同词的发展密切相关,词在意识中起主要作用,词是意识历史属性最直接的表现.从以上观点我们可以得出,语言与意识是密不可分的,思维又是意识的重要组成部分,同样民族思维存在于民族文化民族性格中,那么民族性格是否与语言意识也存在联系呢?如果存在,又是怎样的联系呢?
3.俄语语言意识的民族文化特点
人的意识总是具有民族规约性,一个民族对世界的认识不能简单地"重新编码"成另一民族的语言(转引自赵秋野,黄天德2013:63).也就是说,语言意识受民族文化制约,具有民族性,而民族性格存在于民族文化中,因此,民族性格对语言意识会有一定的影响.语言意识反映人的内在世界、意识、思想同其外部表达形式语言/言语的相互交叉和渗透关系.(赵秋野,陈美玉2013:78)对于零起点俄语初学者来说,一些常用俄语句式的句法语义特点看似简单,实则难以掌握,分析其原因,主要是由于俄汉思维方式、语言意识的不同.李勤(2006:22)指出,俄罗斯民族的思维方式和认知世界的概念对俄语句子语义组织形成具有影响.下面将列举一些常用俄语句式,尝试分析民族性格、思维方式对俄语语言意识的影响.
例句1:МенязовутСаша.
这是一个俄语日常交际用语中最常见的句式,在这个语句中就蕴含着俄罗斯民族性格、思维方式对于句子语义构成的影响.该句子模式为"人物主体及其称名状态",即N2(neg)Vf3s模式,主项是四格名词或代词,而谓项是动词和称名名词.
该句式译成中文则是:我(的名字)叫萨沙.
但如果按照俄语句子语义规则来直译,那么这个句子准确的译文为:别人(他们)叫我萨沙.
由此可见,两种译法虽语用含义相同,但实际上两个译文的主客体关系和直接意义并不完全相同,那么这个简单的语句反映了什么样的语言意识问题呢?
众所周知,汉民族性格中表现出十分在意别人的看法,而缺失了自我的主观意识,而在上述汉语译文"我叫萨沙"中的主语"我"却十分突显了中国人对于"自我"的主观意识,从哲学角度分析,这种语言心理变化是十分正常的,因为人们常常因为缺少什么而极力去追求什么.人的成长过程也是如此,如:年少的时候希望成熟,成熟后却又渴望童真.这个语言例子或许也可以解释为通过语言所进行的心理补偿.同样,俄罗斯民族对于自我意识十分看重,这从另一个角度也导致来自"他人"评价的缺失,所以,俄罗斯人也十分渴求别人对于自己的看法,而且,自尊也成为俄罗斯人八大性格中最重要的一项之一.诚然,极端性与两面性也是他们重要的性格特点之一.因此,俄罗斯人将这种自尊之心表达在语句中,也就是反映在语言意识之中,下面的俄语句式可见一斑.
例句2:
Мнедвадцатьлет.
这句日常俄语交际用语译成中文是:我今年20岁.
该句子模式为"人物主体及其年龄状态",人物主体一般是名词或代词的三格形式,年龄由数词或数词词组表达.
但如果按照俄语句子语义来直译,那么这个句子准确的译文为:(别人)给我20岁.
直译的句子让我们很难理解,但是,如果仔细体会,我们会发现这其实是有道理的:首先,我们的生命是父母给予的,那么生命的长短则可以用"有……岁"来衡量和表达;其次,在别人眼里我们看起来多大也很重要.所以,这句话可以理解成:父母给您生命多少年了?父母生了我……年了.
或者是:别人看(给)你多少岁?别人看(给)我……岁.
如此一来,我们便可理解这句话的含义了,汉俄句子语用含义相同,但句子中主客体的关系是不同的.原因与上个例子大致相同:汉语在字面上十分强调"自我"的主观意义,由此去弥补现实中中国人民族性格和民族心理中缺少的强烈的主观意识,而俄语在字面上十分强调"他人"这个客观评价的存在,来弥补现实中俄罗斯人所缺少的客观意识.
因此,俄汉语所表达的语用含义虽相同,但在句型、语法语义和句子形态上都有差异.可见,语言是意识的客观表现形式,语言表达受民族性格和民族思维影响,因而,语言意识具有民族文化特点.民族性格、思维对于俄语语言意识的影响,不仅仅存在于上述无人称句式中,在下列存在句中同样也存在着影响.
例句3:
① Вуглуулицыестьдом.(街角有座房子.)
② Жил-былодинстарик.(从前有个老人.)
③ Уменяестьмногодрузей.(我有许多朋友.)
这3个俄语句子都是存在句(есть句型),前两个句子表示存在,而第三个句子表示的是属有.
与俄语相反,汉语是典型强势的属有语言,属有句既用来表示属有意义,也用来表示存在意义,或者说,存在意义是通过属有意义来折射的.例如:
①我有一本好书.
②山上有座小庙.
③从前有座大山.
这3个汉句子都是属有句("有"字句型).第一个句子表示的是属有,而后两个句子表示的是存在.但在表层句式中,它们表现的都是属有关系.
不难发现,俄语中的属有是通过空间表达的,是客观的或旁观的表述,因此存在句只能表达客观的存在,与主体的意愿没有关系.而汉语则更注重主体的意愿,是典型的强势的属有语言.语言中主体的强弱,足以体现民族性格对汉俄语言意识的影响.换言之,民族性格、思维贯穿于每种语言的体系之中.
4.结语
中俄民族性格、思维方式具有强烈的反差,中国人在现实中缺少自我,更在意他人的评价,在汉语表达中主观意识突显;而俄罗斯人与中国人恰恰相反,在现实中重视个性、自我,民族性格、思维心理反映在俄语表达中,而语言又是民族意识的最主要体现形式,因此,俄语语言意识中突显俄罗斯人的客观意识,即他人评价.在俄语教学中,教师可以引导学生了解俄罗斯人民族性格、思维方式,进而探究俄语语言意识,在此基础上,俄语学习者有意识地对比俄汉语言意识差异,由点及面,积少成多,这有利于尽早培养对俄语学习者俄语语言个性和语言意识的认识能力,这是学好俄语、培养俄语思维及跨文化交际能力的重要环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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