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俄语中的阿拉伯语借词是俄阿文化接触的产物,体现了两种文化体系之间文化特质的相互采借和融合。因此,本文将从文化接触视角出发,分析俄语中的阿拉伯语借词的来源及其在俄语中的分布和使用情况,探讨文化接触对俄语语言文化产生的影响,以期了解俄罗斯文化的源流,理解俄罗斯文化的复杂性和矛盾性。
关键词： 文化接触; 阿拉伯语借词; 俄罗斯民族文化;
Abstract： The Arabic loanwords in Russian are the product of the cultural contact between Russia and Afghanistan, which reflects the mutual borrowing and integration of cultural characteristics between the two cultural systems. Therefore,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cultural contact, this paper will analyze the source of Arabic loanwords in Russian and their distribution and use in Russian, and discuss the influence of cultural contact on Russian language and culture, so as to understand the origin of Russian culture and understand the complexity and contradiction of Russian culture.
Keyword： cultural contact; Arabic loan word; Russian national culture;
借词作为一种语言借用另一种语言来表达信息的语言和社会文化现象,是文化接触的产物,也是社会演变发展的重要载体。文化接触是指两种文化相互影响的情形之一。[1]俄语中的“阿拉伯语借词”(арабизм)是由于文化的接触,直接借用于阿拉伯语、或通过其他语言间接借入俄语中的词语,[2]对俄语中的阿拉伯语借词的研究有助于深入全面地了解俄语,深入探讨语言和文化之间相互联系、相互影响的内在规律。
一、俄语中的阿拉伯语借词的来源
阿拉伯文化作为中世纪时期连接东方和西方的媒介,与世界其他地区的文化进行广泛接触,向其他语言输入了很多重要的词汇。现代俄语中的阿拉伯语借词约有450个,主要分布在思想文化领域、政治经济领域、科学文化领域和日常生活中,在俄语词汇系统中占据着重要地位。
(一)伊斯兰教的传播
公元10世纪,伊斯兰教传入俄罗斯北高加索地区,并成为伏尔加保加利亚国的国教,伊斯兰教开始在北高加索地区扎根。公元1312年,伊斯兰教成为金帐汗国的国教,自此伊斯兰教成为俄罗斯民众的宗教信仰。叶卡捷琳娜二世在位时期实施宗教宽容政策,取消了对信奉伊斯兰教的所有限制。俄罗斯的穆斯林人口在苏联解体之后持续增长,伊斯兰教成为俄罗斯的第二大宗教。《古兰经》作为伊斯兰教的经典着作,通篇使用阿拉伯语编写,随着伊斯兰教在俄罗斯的传播,许多宗教方面的阿拉伯词汇被借入俄语,如Аллах(阿拉),джинны(火神,妖魔),имам(伊斯兰教的教长),ислам(伊斯兰教),Коран(古兰经),мазар(麻札),мастаба(马斯塔巴石墓),мечеть(清真寺),Мухаммед(穆罕默德,伊斯兰教创始人),рамадан(伊斯兰教的斋月),рамазан(拉马赞),等。
(二)文化的交流和贸易的往来
阿拉伯文化在整个中世纪时期都对欧洲文化产生了重要影响。当时的阿拉伯人在数学、天文学、医学、哲学等科学文化领域都取得了重大成就,在阿拉伯文化与欧洲文化的交流中,大量阿拉伯语的书籍文献被译成拉丁语传入欧洲,许多阿拉伯语词汇在翻译过程中被这些欧洲语言(如英语、法语、西班牙语、俄语等)吸收借入,如азимут(方位角),аламбик(蒸馏器),алгебра(代数),алгоритм(算法),алидада(测高仪),ализарин(茜素),алкалиметрия(碱量滴定法),алкалоиды(生物碱),алкоголь(酒精),алмаз(金刚石),алхимия(炼金术),амбра(琥珀),бура(硼砂),зенит(天顶),камфора(樟脑),кармин(胭脂红),лазурь(天蓝色),надир(天底),реальгар(雄黄),сафранин(茂红染料),сафрол(黄樟素),тальк(滑石粉),цибетин(灵猫香),цифра(数字),шифр(密码,代码)等。
公元8世纪末,欧洲和阿拉伯国家开始了贸易往来,其中主要是罗斯人、斯拉夫人、伏尔加保加利亚人与阿拉伯人之间的贸易。由于阿拉伯人和斯拉夫人之间的贸易往来,斯拉夫人将阿拉伯银币“диргем”(迪拉姆)作为基辅罗斯的统一流通货币。同时商业贸易的发展也使阿拉伯语中与日常生活有关的词汇进入到俄语,如магазин(商店),карта(地图),сундук(箱子),муссон(季风),шаровары(灯笼裤),канон(准则,典范),кафтан(阿拉伯男式内上衣),кофе(咖啡),сироп(糖浆),кефир(酸牛奶),халва(哈勒油质酥糖),халат(长袍),массаж(按摩),сахар(糖),сода(苏打)等。
(三)东方学家对穆斯林文明的研究活动
公元16世纪末,东方学开始在西方盛行。在东方学的影响下,大量的外来词被从阿拉伯语借入到俄语中。其中一些来自德国、法国等欧洲国家的东方主义学者在翻译、解释伊斯兰教义和伊斯兰教法的起源等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与此同时,欧洲东方学家还翻译了许多有关穆斯林文明的书籍文献,许多阿拉伯语词汇进入俄语,如мулла(毛拉,对伊斯兰教学者的尊称),муфтии(穆夫提,伊斯兰教教法说明官),муэдзин(在伊斯兰教寺院尖塔上呼报祷告时刻的人),сунна(逊奈,即“圣训”,指穆罕穆德言行),ураза(穆斯林在斋月的守斋),фетва(法特瓦,伊斯兰教教法官根据本教法学派的基本原则和案例作出的判决),хадж(哈吉,伊斯兰教徒的“五功”之一,指朝圣麦加),хадис(哈底斯,伊斯兰教对穆罕默德的言行及其所默认的门弟子的言行的专称),шариат(伊斯兰教法典)。
二、俄语中的阿拉伯语借词分析
阿拉伯语借词在俄语中的活跃程度体现了阿拉伯文化在俄罗斯的传播情况以及对俄罗斯文化的影响,因此研究阿拉伯语借词的使用频率,能够更加直观地了解文化接触下,阿拉伯文化对俄罗斯文化的影响程度。
(一)高频词汇
借助俄罗斯国家语料库对阿拉伯语借词进行分析,高频词汇是在俄罗斯国家语料库中,在超过100个上下文中出现的借词。俄语中的阿拉伯语借词高频词汇约有167个,其中有53%的借词分布在思想文化领域和科学文化领域,16%的借词分布在政治经济领域,分布在日常生活中的借词最多,约占31%。如Адам(亚当),алгебра(代数),аллах(真主),алмаз(钻石),аминь(阿门),бензин(汽油),гудрон(沥青),диван(沙发),жасмин(茉莉),зенит(天顶),ислам(伊斯兰教),исламизм(伊斯兰教教义),история(历史),казан(喀山),казна,(财产),канон(准则),кафтан(男长衣),кинжал(匕首),Коран(古兰经),магазин(商店),массаж(按摩),медресе(伊斯兰学校),мечеть(清真寺),муссон(季风),мусульманин(伊斯兰教徒),мускус(麝香),Мухаммед(默罕默德),рамадан(拉马赞),рахат-лукум(土耳其糖果),ракета(烟花),рис(米),салат(沙拉),салтан(苏丹),сахара(糖),сезам(芝麻),сундук(箱子),суннит(逊尼派教徒),сура(章,回),тайфун(台风),талисман(护身符),тариф(税率),фасоль(豆子),хадж(朝圣),хаджи(朝觐者),халат(长袍),цифра,(数字),шайтан(撒旦),шариат(伊斯兰教法典),шафран(番红花),шербет(果子露)。
语言不能脱离文化而存在。俄罗斯与阿拉伯之间的接触,使得阿拉伯伊斯兰文化传入俄罗斯。随着伊斯兰教在俄罗斯的快速传播,穆斯林人数持续攀增,和伊斯兰宗教有关的借词在俄语中的使用大幅度提高。高频词汇中还有一部分体现人们衣食住行的词汇,而越是和人们的日常生活紧密相关的词汇,人们使用得就越频繁,这部分词汇就更加地融入俄语,使用者也很难察觉到其异国根源。
(二)中频词汇
中频词汇是在10-100个上下文中出现的借词。俄语中的中频阿拉伯语借词约有77个,其中思想文化领域分布最多,约占40%;政治经济领域分布最少,只占7%;科学文化领域和日常生活中的借词分别占总数的31%、22%。如Азан(宣礼,叫拜),азимут(方位角),алкалоиды(生物碱),алхимик(炼金术士),алхимия(炼金术),анилин(苯胺),Арабист(阿拉伯语学者),арабка(阿拉伯女人),аравийский(阿拉伯的),арамейский(阿拉美尼亚的),аятолла(阿亚图拉,什叶派的最高教职),бакалея(食品杂货),банан(香蕉),газават(圣战),газель(嘎泽拉诗体),духан(小酒馆), духанщик(小酒馆老板),жупан(男短上衣),изумруд(绿宝石),имам(执行教长),кааба(克尔白,麦加城清真寺中心的一座石料建筑),кабала(奴隶制),кали(氧化钾),катран(海甘蓝),кафе(咖啡馆),кофе(咖啡), лимон(柠檬), лимонный(柠檬的),макам(马卡姆曲),махди(伊斯兰教什叶派对救世主的称呼),мюрид(穆里德派信徒), надир(天底),роба(长袍),салеп(白芨),сарацин(撒拉逊人),секрет(秘密),сирийский(叙利亚的), соя(大豆),суббота(星期六),султан(苏丹),теллъ(瑞士民间传说中的英雄),тутовое(桑树的),хадис(圣训),хазават(圣战),халва(土耳其的碎芝麻蜂蜜糖),харадж(哈拉志税),хиджра(伊斯兰教纪元),химия(化学),эмират(酋长国)。
这部分词汇多为科学领域和宗教思想领域的专业术语,和与日常生活有关的科学词汇和宗教词汇相比,这部分词汇的使用范围相对较窄,多在一些科学文献中出现,因而使用频率不高。
(三)低频词汇
低频词汇是在不到10个上下文中出现的借词。低频的阿拉伯语借词约60个,主要分布在思想文化领域和政治经济领域。如аба(阿拉伯式斗篷),абаз(阿巴兹银币),айсор(艾索尔人),алгебраист(代数学家),алкоголъ(酒精),ализарин(茜素),алкил(烷基),алкоран(古兰经),алькасар(城堡),аманат(人质),арак(阿拉克酒),ашуг(民间诗人),бахаисты(巴哈教徒),бург(要塞),вади(旱谷),вилайет(省),гармала(骆驼蓬属),гашишизм(印度大麻瘾),геджра(伊斯兰教历纪元),дирхам(迪拉姆),дурро(埃及高粱),зуав(雇佣兵),иблис(伊斯兰教中的恶魔),магазея(商店),мамлюки(南方民族的人),мектеб(清真寺附属小学),минбар(讲经坛),могер(马海毛),мульк(穆尔克,封建土地所有制),набоб(印度穆斯林大贵族),рубаб(鲁巴勃琴),рубоб(鲁鲍勃琴),сафра(甘蔗季节),феллахи(农业劳动者)。
这部分包含的阿拉伯人所特有的事物,常需要借助注释才能理解。同时随着时代的发展,一些词在使用过程中其形式发生变化,更加贴合俄语发音习惯,因而被替代。还有些词的使用语境缺失,使用范围具有局限性,所以使用频率较低。
由此可见,阿拉伯语借词中的高频词汇和中频词汇占大多数,而低频词汇只占极少一部分。高频词汇和中频词汇主要集中在宗教、社会政治、法律关系、科技用语等方面,即主要分布在思想文化领域和科学文化领域。阿拉伯人在科学文化领域取得的成就,直到现在都对全世界有重要影响,这也使得借词中的科学用语被广泛使用。而伊斯兰教在俄罗斯的快速发展,《古兰经》被译成俄语在俄罗斯传播,使得与伊斯兰教有关的词汇进一步与俄语融合。伴随着阿拉伯和俄罗斯的文化接触,阿拉伯人的日常生活方式和习惯也传到俄罗斯,与日常生活有关的词汇也进入到俄语。
三、阿拉伯语借词对俄罗斯语言文化的影响
语言是文化的产物,它的生成和发展与文化有着不可分割的密切联系,同时又被文化制约。语言是由人创造、使用和发展的,语言的产生又使人有了文化。语言和文化作为人类社会所特有的现象,二者相互作用、相互影响、共同发展。一方面,语言是文化的载体:语言作为人们认识、思维、表达、交际的符号,是文化知识积蓄的重要手段。另一方面,语言是一种文化样式:语言作为文化现象,它无法独立于文化之外,人们对世界的认识都是通过语言来进行的。
(一)阿拉伯语借词对俄语语言的影响
世界上没有一成不变、孤立存在的文化。语言作为文化的载体和重要表现形式,是各民族文化交流的先导。文化的变迁势必会导致语言的变化,俄罗斯和阿拉伯国家之间的交流使得俄语和阿拉伯语持续相互影响、相互丰富。在同阿拉伯国家和西方国家的文化交流中,俄语直接或间接地吸收了大量阿拉伯语词汇。阿拉伯语借词不仅丰富了俄语科学领域中的专业术语,还借入到宗教、法律、行政、日常生活等各个领域,极大地丰富了俄语词汇系统。
很多被借入到俄语的阿拉伯语借词都是多义词,这部分词汇的借入使得俄语的词汇语义得到丰富。如диван在阿拉伯语中有“抒情诗集、沙发、士兵花名册、政府机关”等含义,但是диван最早的阿拉伯语义是“可坐的低矮平台”。后来这一阿拉伯词汇先被土耳其语借入,十七世纪时法语开始使用该词来指称“有脚架的软式座椅”,并影响到英语、俄语等其他欧洲语言,“沙发”的现代意义也因此产生。但在俄语中диван除了常指“长沙发”以外,在特定语境下也被用来指“东方文学中的抒情诗集”或“一些穆斯林国家行政和司法方面的政府机关、法庭”。
人们在使用语言的过程中,总是尽量用较简单方便的语言单位传达较大量的信息,这种语言的经济性使得阿拉伯语借词被直接引进到俄语,以使得表达更加简洁准确。如之前人们常用беспечный и комфортабельный来形容“安闲自在的状态”,而现在只用кайф(кейф)就可以表示“舒适的休息”。同时,кайф(кейф)在口语中还有多种表达,Это мне в кайф.(这很合我的意。)по кайфу, под кайфом(形容吸烟、喝酒后处于怡然自得的状态)。同时,因为俄语借入的阿拉伯语借词多为名词,为保存源语言的异国情调和含义,在借入时多选择音译源语言词汇,而不是采用已有词语翻译或创造新词,这一点在翻译宗教词汇时尤为明显。阿拉伯语中的“真主”直接音译成аллах,而不是直接翻译成俄语中的бог,只有这样在颂赞时才有感应。再如伊斯兰阿拉伯政权的元首被音译成халиф,目的就在于保持它的宗教神秘色彩。这些具有异国情调的词语对母语者和语言借入国的人都会产生一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感染力。
民族之间在相互接触时,往往会对那些自己民族中没有的事物现象充满好奇,因此在借入词汇时往往首先选择那些体现异域风情的词汇,同时这些借词能够迎合自身语言的需要,这些借词的出现丰富了民族语言文化的表现形式。如阿拉伯语借词сундук和ящик都指“箱子”,但是сундук一般指代“大箱子”,同时还可以用来指那些不太聪明、脑筋迟钝的人。талиб一词在阿拉伯语中指“伊斯兰教的学生”,后来由于语境的改变,其派生词талибан被用来指“阿富汗伊斯兰教原教旨主义极端派”,这一类词的借入,不仅丰富了俄语词汇,还使得俄语语言的表达更加准确、细腻。
(二)阿拉伯语借词对俄罗斯文化的影响
俄罗斯因为地缘政治地位,处于东西方文化的交界处,在其文化中一直存在东西方两种文化因素冲突。而随着金帐汗国将伊斯兰教定为国教,越来越多的俄罗斯人开始信仰伊斯兰教,穆斯林东方文明进入俄罗斯。Аллах(阿拉)被认为是和上帝一样的存在,这一点在日常用语中得以体现:“Аллах его ведает”(天晓得), “Одному Аллаху известно”(只有天知道),“Ну его к Аллаху”(让他见鬼去吧)。“Иисус дух Аллаха, мир тебе. Аллах велик. Нет Бога кроме Аллаха...” (耶稣真主之圣灵愿主福安之。伟大真主。万物非主,唯有真主)。
俄罗斯人在信仰伊斯兰教后的态度也发生转变:不去教堂祷告,不佩戴十字架,不为自己的孩子洗礼,死后不葬在东正教墓地。清真寺是穆斯林宣讲《古兰经》、伊斯兰教义、举行宗教仪式的场所,穆斯林每选择一地定居,必定会建造清真寺。俄罗斯各地的清真寺就是阿拉伯文化对俄罗斯制度习俗、物质、精神心理影响见证。
自叶卡捷琳娜二世时期起,俄罗斯帝国对伊斯兰教的政策发生转变。伊斯兰教的地位合法化,穆斯林得到了信仰自由,伊斯兰教及其社会开始了复兴之路,伊斯兰教一跃成为俄罗斯第二大宗教,信仰伊斯兰教的民族多达40个。穆斯林人口也呈递增趋势,约占俄罗斯总人口的20%。而穆斯林人数的持续增长,意味着文化上的非俄罗斯族化的程度不断增加,俄罗斯的文化持续走向多元化。
总之,一种语言对外来词的借入代表着新事物、新概念的产生以及不同文化的交流与融合。阿拉伯语借词作为阿拉伯文化与传统的俄罗斯文化发生接触的产物,其产生与俄罗斯的历史和社会生活有着密切的关系,同时这些词汇也是更深入地了解俄罗斯多民族文化的一把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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