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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球化视域下宗教信仰的兴衰及发展趋势

来源:国外社会科学前沿 作者:罗纳德·F.英格尔哈特
发布于:2020-12-16 共6287字

  摘要:近40多年来,全球宗教呈现出明显的兴与衰交替发展的两个阶段。根据“世界价值观调查”,2007年以前,世界上大多数国家民众的信仰变得更加虔诚;而从2007年开始,以美国为代表的发达工业国家开始普遍世俗化。个中原因,一是经济与技术发展带来的生存安全感水平上升,让人们不再需要从宗教中寻找依靠;二是选举政治的影响;三是调节人类生育行为规范的转变。历史上,尽管走向僵化的宗教可能导致偏执及对其他宗教的不宽容,从而撕裂社会,但从另一个角度看,宗教可以给个人带来慰藉,也是促进社会团结和公共道德的强大力量。因此,要确保当前的世俗化趋势不被逆转,避免社会陷入无政府主义的混沌状态,一是必须形成更加强大的、先进的社会文化,以取代传统的宗教信条;二是进一步提升人们的生存安全感。生存安全,才是解释宗教化与世俗化关系的关键因素。

  关键词:宗教复兴; 宗教衰落; 生存安全; 宗教化; 世俗化; 代际人口更替;

  一、引言:宗教真的复兴了吗?

  在21世纪初期,世界宗教出现复兴的迹象。这主要表现在,原苏联和东欧社会主义国家剧变留下的意识形态真空,正由俄罗斯及其他独联体国家的东正教(Orthodox Christianity)填补;作为一名毫不掩饰其虔诚信仰的福音派基督教徒(evangelical Christian),乔治·W.布什在美国当选为总统这一事实表明,福音派基督教作为一种政治力量正在美国崛起;而“9·11”恐怖袭击则将国际社会的注意力直接引向宗教原教旨主义的影响。

  但断定宗教是否复兴,需要得到数据的确切支持。十几年前,我和我的同事皮帕·诺里斯(Pippa Norris)研究过49个国家的宗教发展趋势,其中也包括了一些次国家单元(subnational territories)如北爱尔兰的数据。这些作为论据的数据来自1981—2007年的调查,被调查国家拥有世界人口的60%。我们并没有发现宗教有全面复苏的迹象,尽管当时有人这样宣称。大多数高收入国家的宗教信仰水平在下降;但我们的确也发现,在这20多年里,在我们研究的49个国家中,有33个国家民众的信仰变得更加虔诚。在大多数原社会主义国家、发展中国家甚至在很多高收入国家,都是如此。我们的研究结果清楚地表明,工业化和科学知识的传播并没有像一些学者曾经假设的那样会导致宗教消失。

  但是,自2007年以后,情况发生了惊人的变化。从2007年到2020年,我们研究的绝大多数国家(49个国家中的43个)的宗教信仰日渐衰弱。这种信仰水平下降的现象并不限于高收入国家,它同时出现在世界上的大多数国家。

  事实上,越来越多的人不再认为宗教是支撑其生活意义的必要来源。即使是美国这样的国家,曾长期被作为“经济发达社会同样可以具有强烈宗教信仰”的例证,现在也与其他富裕国家一样,开始远离宗教。引发这一趋势的因素有很多,但其中最重要的一个因素是:人们的传统信念日渐式微,而这些信念又与维持高出生率的必要性密切相关。现代社会的宗教信仰水平有所下降,部分原因正是这些社会不再需要坚守几百年来世界各主要宗教灌输给人们的性别意识和性规范。

  尽管一些宗教保守派警告说,放弃宗教信仰将导致社会凝聚力和公共道德的崩溃,但没有证据支持这种说法。尽管看起来出乎意料,但事实正好相反:宗教信仰水平较低的国家相较于宗教国家,更少腐败,谋杀率也更低。毋庸置疑,宗教本身并不鼓励犯罪和腐败。宗教国家更多地与腐败相联系,只是反映了这样一个事实,即随着社会的发展,生存变得更加安全有保障,曾经饿殍遍野的现象,已经变得十分罕见;人们的预期寿命也在增加,谋杀和其他形式的暴力犯罪日益减少。随着整个社会的安全水平提升,人们对宗教就往往变得不那么虔诚了。

  二、宗教信仰的兴与衰

  我们在2011年发表的早期研究报告中,将早在1981年测得的宗教信仰水平与2007年左右的调查结果进行了比较,这一调查跨越了大约1/4个世纪的时间。在每项调查中,受访者都被要求说明“上帝在他们生命中的重要性”,并从1~10分的量表中选择一个分值。其中,1分表示“完全不重要”,10分表示“非常重要”。

  结果,通过考察一个国家的宗教信仰水平如何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发生变化,我们得出了一些惊人的结论:大多数接受调查的国家对上帝重要性的信仰有所上升,其中增幅最大的是原社会主义国家。例如,保加利亚公众的平均得分在1981—2007年间从3.56上升到了5.70;俄罗斯的这一得分从4.00上升到了6.02。在某种程度上,这种宗教信仰水平的增长是对苏联解体后该地区经济、身体和心理安全感水平严重下降的反应,宗教正在填补苏东剧变留下的意识形态真空。在原苏联以外的许多发展中国家,包括巴西、墨西哥和南非,宗教信仰水平也有所增长。而与其相对应的是,大多数高收入国家的宗教信仰水平则有所下降。

  但2007年是一个重要的转折点。自2007年以来,存在一种非常明显的背离宗教的趋势。几乎每一个高收入国家的宗教信仰水平都在下降。与此同时,在许多较贫穷的国家以及大多数原社会主义国家,其宗教信仰也开始变得不那么虔诚了。从2007年到2019年,只有5个国家的宗教信仰变得更加虔诚,而我们研究的大多数国家则与之相反(见图1)。

 2007—2019年被调查国家宗教信仰水平的变化

  图1.2007—2019年被调查国家宗教信仰水平的变化   

  印度是上述分析模式中最重要的例外,它没有出现宗教衰退的趋势,相反是宗教信仰水平增长最快的国家。原因在于,我们对印度调研的时间段,大致与信仰印度教的民族主义政党印度人民党(Bharatiya Janata Party)重夺政权相吻合,而印度人民党的政治标签就是寻求民族认同与宗教认同的一致。印度人民党政府实行的是歧视其他宗教的政策,特别是歧视印度庞大的穆斯林少数族群,从而使得社群分裂,并煽动起民众狂热的宗教情绪。

  除了印度这个特例外,美国公众对宗教态度的转变表现得最为剧烈。从1981年到2006年,美国都被列为世界上具有较虔诚宗教信仰的国家之一,其宗教信仰水平在这段时间内变化不大。在2006年我们即将结束第一阶段的研究时,在10分制量表中,关于美国人自我认定的“上帝在其生命中的重要性”的平均分值高达8.2。但也是从2006年起,在我们有数据的所有国家中,美国公众在背离宗教的道路上走得最远。在一项始于2017年的调查中,上述分值已降至4.6,可以说降幅惊人。多年来,美国曾经一直是证明经济现代化并不必然导致世俗化的关键案例;但在我们目前有数据的所有国家中,美国位列宗教信仰水平最低的11个国家之一。

  关于宗教化与世俗化,卡尔·马克思、马克斯·韦伯、埃米尔·迪尔凯姆(?mile Durkheim)等有影响力的思想家都曾预言过,科学知识传播会在全世界范围内驱除宗教,但他们预言的普遍的世俗化还没有发生。对大多数人来说,宗教信仰更多的是一种情感而不是认知。在人类历史的大部分时间里,人们连最简单的生存都不能确保;而宗教则提供了一种保证,它宣扬世界掌握在一个或几个绝对可靠的更高权力者手中,他(他们)承诺,只要人们遵守了权力者的规则,境况最终会变得更好。在一个人们经常忍饥挨饿的世界里,宗教可以帮助人们应对严重的不确定性和压力。但是,随着经济和科学技术的发展,人们越来越有能力去摆脱饥饿,对付疾病,制止暴力。因此,随着人类的生存安全感增强和预期寿命提高,他们对宗教的依赖性也越来越弱,而且也越来越不愿意接受宗教的束缚。这种束缚包括:女人被限定在厨房里,同性恋者被迫“入柜”。

  当然,世俗化并不能在所有地方同时发生,它只发生在那些已经达到高度生存安全感水平的国家。但即使如此,随着不断的代际人口更替,世俗化也会以缓慢的速度在全世界向前推进。自19世纪以来,世俗化是逐渐从西欧和北美那些经济和人身最安全的社会开始的,然后再蔓延到世界上越来越多的地方。世俗化的趋势也可以逆转,即当一个社会经历了长期的生存安全感水平下降时,它就会变得越来越宗教化。

  尽管世俗化会在代际人口更替的进程中缓慢推进,但它仍然可能达到一个临界点,即社会主流舆论发生转变;或者,受顺势盲从或社会赞许效应(social desirability)的强力影响,人们开始支持自己曾经反对的观点,从而导致异常迅速的文化变迁。高收入国家那些年轻且受教育程度较高的群体,目前就处于要么世俗化、要么宗教化的门槛边。

  三、宗教是怎样走向衰落的?

  除了经济与技术发展水平不断提高之外,还有其他一些因素可以解释宗教的衰落。在美国,政治因素是宗教衰退的部分原因。自20世纪90年代以来,共和党为了寻求选民的支持,在同性婚姻、堕胎和其他文化问题上采取了保守的基督教立场。但这种对有宗教信仰选民的政治诱惑,必然会迫使其他选民,尤其是在文化上持自由主义立场的年轻选民远离宗教。人们曾经普遍认为,宗教信仰塑造了政治观点,而不是相反;但最近的调研结果表明,这一因果关系应当反过来理解——定组研究(panel studies)发现,许多人先是改变了他们的政治观点,然后再慢慢地远离他们原来的宗教信仰。

  许多着名的福音派信徒对唐纳德·特朗普这样一个完全谈不上是基督教美德典范的领导人的无原则接受,也让其他福音派人士担心,年轻人会因此集体远离教堂,从而持续加速宗教衰落这一趋势。罗马天主教会则是因为自身危机而流失了很多信徒。皮尤研究中心(Pew Research Center)2020年初的一项调查发现,92%的美国成年人都知晓最近关于天主教神父性虐待的报道,大约80%的被调查者相信这些虐待行为“仍在持续发生”。因此,接受民调的27%的美国天主教徒说,基于这些报告的内容,他们已经大大减少了参加弥撒(Mass)的次数。

  当然,政治只是其中一个因素,世俗化背后最重要的力量也许是关于调节人类生育行为规范的转变。几个世纪以来,大多数社会都赋予妇女尽可能多地生育子女的角色,并且反对离婚、堕胎、同性恋、避孕以及与生育无关的性行为。世界上各主要宗教的神圣经典千差万别,但正如我和诺里斯所证明的那样,世界上几乎所有的宗教都向其信徒灌输了这些促进生育的行为规范。宗教强调生育的重要性,在有些社会是必需的。比如,在当下那些仍然普遍存在高婴儿死亡率和低预期寿命的社会,仅仅为了人口更替,每个妇女都必须生育5~8个孩子。

  但进入20世纪中叶以后,越来越多的国家迅速实现了低婴儿死亡率与高预期寿命,从而使上述传统文化规范不再必需。这个过程当然不是一夜之间发生的。历史上,世界上各主要宗教都把促进生育的规范作为绝对的道德准则,并坚决抵制对其作任何的变革,但人们终究会慢慢地放弃他们从小就熟知的那些关于性别和性行为的信仰和社会角色。而当一个社会达到了足够高的经济和人身安全感水平时,年轻一代在成长过程中就会把这种安全感视为理所当然,有关生育率的社会规范就会慢慢地退出历史舞台,有关性别平等、离婚、堕胎和同性恋的观念、实践和法律也会相应地发生急剧的变化。

  这种变化是可以量化的。“世界价值观调查”(World Values Survey)多年来收集的数据让我们看到了这种深刻的转变。这类调查根据每个国家对离婚、堕胎和同性恋的接受程度,设计了一个10分制量表。临界点在量表的中间,即分值为5.50。较低的分值表明该国大多数人持有更加保守的观点,较高的分值则表明大多数人持有注重个人选择的自由主义观点。在1981年左右,我们拥有数据的每个国家中的大多数民众都支持有利于生育的行为规范。即使在高收入国家,平均分值也较低,从3.44(西班牙)、3.49(美国)、3.50(日本)、4.14(英国)和4.63(芬兰)不等,到较高的瑞典的5.35。瑞典作为“最自由”的国家,其得分仍略低于量表的临界点。但是,一场深刻的变革正在进行中。到2019年,西班牙的平均分值上升到了6.74,美国的平均分值上升到了5.86,日本的升至6.17,英国的升至6.90,芬兰的升至7.35,瑞典的升至8.49。所有这些国家在第一次调查时,其分值都低于5.50这一临界点;但到了2019年,所有这些国家都高于临界点了。这些数字提供的是一个复杂现实的简化图,但它们传达的信息是最近世俗化加速发展的程度。

  这一趋势已经蔓延到了世界其他地区,除了一个重要例外,即伊斯兰国家。在“世界价值观调查”中有据可查的18个穆斯林占多数的国家,其分值远远低于临界点,并且仍然具有强烈的宗教信仰以及致力于维护有关性别和生育的行为规范。即使控制经济发展这一变量,穆斯林占人口多数的那些国家,仍然表现出更加倾向于信仰宗教,而且在文化上也比一般国家更加保守。

  四、宗教衰落不会导致世界分崩离析

  几个世纪以来,宗教发挥了促进社会团结、减少犯罪和鼓励遵纪守法的作用。每一种主要的宗教都会灌输不同版本的“圣经戒律”(biblical commandments),诸如“你不可偷窃”“你不得杀戮”等。因此,宗教保守派担心宗教的衰退会导致社会混乱、腐败和犯罪率不断上升,这是可以理解的。但令人意外的是,他们的这种担忧并不能得到证据的支持。

  自1993年以来,非政府组织“透明国际”(Transparency International)每年都会发布一份腐败认知指数(Corruption Perceptions Index),对180个国家和地区公共部门的腐败情况进行排名。这些数据使得验证宗教信仰与腐败之间的实际关系成为可能:腐败在宗教国家的普遍程度是否低于非宗教国家?答案是毋庸置疑的“不”——事实上,宗教国家比世俗国家更倾向于腐败。高度世俗化的北欧国家腐败程度是世界上最低的,而宗教信仰水平很高的国家如孟加拉国、危地马拉、伊拉克、坦桑尼亚和津巴布韦的腐败程度却是最高的。

  当然,宗教信仰本身并不会导致腐败,导致腐败的另有其因,比如经济发展水平。经济和人身安全水平较低的国家往往具有较高的宗教信仰水平,同时腐败程度也很高。虽然宗教曾经在支持公共道德方面发挥过至关重要的作用,但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这种作用逐渐在缩小。宗教国家的人们比宗教信仰水平较低国家的人们更倾向于谴责腐败,但宗教对行为的影响也仅此而已。宗教也许会使人们对待腐败的态度更加苛刻,但它并不能减少腐败。

  这一解释模式也适用于其他犯罪,如谋杀。尽管看起来令人惊讶,但事实是,大多数宗教国家的谋杀率是宗教信仰水平最低国家的10倍多。也有一些相对贫穷的国家的谋杀率较低,但总体而言,能够为其居民提供物质和法律保障的经济繁荣国家比贫穷国家要安全得多。当然,这并不是说宗教信仰会导致谋杀,而是说,在生存安全感水平较低的社会里,犯罪率和宗教信仰水平都很高。

  现有证据表明,没有宗教信仰的约束,现代社会也不会陷入xuwuzhuyi的混沌状态。在早期的农耕社会中,当大多数人都只能维持基本生存时,宗教可能是维持秩序和凝聚力的最有效途径。但是,现代化已经改变了这个方程式。随着传统宗教信仰的衰落,一套同样强大的道德规范似乎正在出现,以填补这一空白。“世界价值观调查”的证据表明,在生存安全感水平高且世俗化的国家,人们越来越重视自我表达和自由选择,越来越重视人权、对外来者的宽容、环境保护、两性平等和言论自由等现代行为规范。

  传统宗教可能给当代全球社会带来分裂的危险。因为宗教本质上倾向于将其规范作为绝对价值观来呈现,尽管事实上它们只是反映了特定社会的历史和社会经济特征而已。任何绝对信仰体系的僵化都可能导致狂热的偏执,正如新教徒与天主教徒、基督徒与穆斯林之间的历史冲突已经证明的那样。

  随着人类社会从农耕时代发展到工业时代,再到以知识为基础的人工智能时代,日益增强的生存安全感往往会降低宗教在人们生活中的重要性,人们对传统宗教领袖和宗教机构的服从程度也变得更低。这种趋势似乎还将继续,但未来总是不确定的。像COVID-19这样的流行病,大大降低了人们的生存安全感。如果疫情持续多年,或者导致持久的经济大萧条出现,那么,近几十年来的宗教衰落走向可能发生逆转。

  当然,这种逆转本身也仍然是不确定的,因为它必然与由技术驱动的使人类社会变得日益繁荣、人们预期寿命变得更长的历史趋势背道而驰,而这种趋势正在促使人们远离宗教信仰。如果这一趋势持续下去,传统宗教权威对公共道德的影响将日益缩小,而一种对不同行为规范日渐宽容的文化将会变得越来越强大。

作者单位:美国密歇根大学 武汉大学政治与公共管理学院
原文出处:罗纳德·F.英格尔哈特,叶娟丽.全球化视域下宗教信仰的兴衰及其发展趋势[J].国外社会科学前沿,2020(12):33-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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